“你没事提她干嘛？”环眼贼有些不耐烦了，“这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哪有八百年？明明就四年前的事。”胖墩狡辩道，“你不会还想着她吧？”
“你记得这么清楚，倒是有完没完？还让不让老子好好吃饭了？”环眼贼开始动怒了，“我要还想着她，还能端锅去她家烧饭，再端回来送到你嘴里？”环眼贼扒拉两口饭，“以后在我面前少提她。不识趣的女人。”
胖墩被这么一吼，立刻闭嘴不敢吱声。
半晌过后，她那嘴皮子又开动了。
“听说那娃都八岁还是九岁来着？一天学都没上过。”胖墩用筷子头戳了戳了自己的额头，“不会这里有什么问题吧？”
“人倒正常，但这不上学，就跟傻子没什么区别。你说傻子能懂这些？告诉你，不可能。傻子敢吱声？告诉你，不可能。所以你担什么心？”
“说得也是。”胖墩琢磨了一会，突然语速特别温柔，继续道，“你看，我就是比那女人强，替你生了个大胖儿子，又聪明。不像那狐狸精，生个赔钱货，还是个傻子。”
环眼贼‘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吓得胖墩肩膀抖了一个很大的弧度，手上的筷子因拿不稳而丢向地面。
“我刚才怎么跟你说得？你这么快就忘了？”
“你吼什么呀吼？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她名字了？我说的是，那女人，狐狸精。你听清楚。”
“我可警告你，但凡关乎她的事，在这个家里，谁也不许提！”环眼贼双眼都鼓起来了，怒气冲天。
为什么一提杜鹃的名字，环眼贼就这么大动干戈？李黑眼又多了一个疑问。
“得得得，以后不说了。”胖墩吓得连忙转移目标，弯腰捡起筷子，往胸前围兜上随意擦了擦，就往蠢猪的碗里夹了两大块肉，附带一句：“乖儿子，快吃。多吃点以后娶老婆不花钱。”
在这期间里，蠢猪只顾埋头苦吃，把胖墩刚夹给他的两大块肉一块塞嘴里，整个赌得满满当当，一行油从嘴角漏出来，蠢猪盛不住，直接用手抹掉，然后将油腻腻的手往胸口衣服上使劲来回擦。
“蠢猪就是天生一副蠢样，可真恶心！”李黑眼低语，随即撇撇嘴，一脸嫌弃。
有一次，李冒和杜鹃他们不在的时候，环眼贼又拿着一锅汤到她家大厅，熟稔地旋转煤气罐红色开关，将灶台的按钮一转，火苗就迅速地腾起来了，烧得欢快。之后他就在一旁哼着变味难听的戏曲。
“不要脸的环眼贼！环眼贼，不要脸！”她站在房间门口恶狠狠地骂道。
“毛孩子，你说谁呢？”环眼贼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这里除了你是贼，还有谁？”
“我怎么就是贼了？”
“你偷了我家的钱。”
“我偷了你家什么钱了？”
“你用我家的煤气，就是花我家的钱。就是偷！”
“这能算偷？这只是借。”
“借？三番两头来借？你怎么不自己去买？占便宜啊，替你家省钱啊？环眼贼！不要脸！小偷！”
“好你个伶牙俐齿没人管教没文化的无知臭毛孩！”
“你才无知！白痴！”
“小心我告诉李冒去，让他揍你。”
“你还有脸告状？他要知道这事，被揍的可是你吧？”
“你……”
“我怎么了我？”
“好好好……”环眼贼无奈，只得妥协，“我说小姑娘，你爸妈欠我钱，你知道吗？我用他们的东西也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
“他们欠你什么钱了？”李黑眼逼问，“我回头问问。”
环眼贼听到这话，立刻改了说辞：“哦，错了错了。不是他们，只是你妈欠我钱。”
“什么钱？”
“感情的债。”
“什么感情的债？”
“你还是个小姑娘，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你倒是说说看。我懂不懂是我的事。”
“不成不成。”
“怎么不成？”
“怕你到时和李冒和别人乱说话。”
“我保证不会。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看不出你这毛孩还会逼供啊。我今个就不说了怎么着？”
“我今个就不让你用了怎么着？”李黑眼不知哪来的那股蛮横的牛劲，怒气冲冲过去把煤气直接关掉了。
“你……”
“你你你，怎么着？不要脸的骗子，还感情的债？”
“我怎么骗你了？我喜欢你妈，而你妈不喜欢我。而我得这么多年承受喜欢她的痛苦，却任何事也不能做。就因为她是你爸的老婆。你爸和我又是朋友，好吧，酒肉朋友。这不是你妈欠我的感情债，那又是什么？
再说，你爸他是个什么东西？好吃懒做，自私自利。他有什么好，杜鹃非得嫁给他？她应该和我才是最登对的。”
“你在为自己报仇吗？偷偷花他们的东西，来报仇？”
“是又怎么样？你个无毛孩连毛都不懂。”
原来如此。那天的所有疑问都解开了。
“不要脸的小偷！无耻！你应该去死！”
“你……”环眼贼脸都气绿了，“你8岁了吧？”
“关你什么事？”
“这么大都要准备三年级了，你连幼儿园都没上过。无知啊！可悲啊！”
“我的事用不着一个小偷来管。”
“简直无药可救！”
环眼贼愤怒铁青的面部扭成一团，板着比茅坑还臭的脸，端着锅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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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睥睨一眼，上面画着三个手拉手变了形的人儿，还有类似草地的几条横线，以及一个画得歪扭的圆形，登时大呼：“画得实在是太难看了。你怎么还有脸画画？再说你画这个又是做什么？”
继而用满是肥皂泡沫的手一把扯过那幅画，再没看第二眼，就被撕得粉碎，扔向空中。
那些支离破碎宛若被扯破的棉絮，又仿佛空灵不可名状白色的蝶，承载着彩色梦想，在迷茫的空中悲鸣沉浮，依稀可见晕染开的彩色糊成一团，最后洋洋洒洒坠落地面。
在那一刻，李黑眼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李黑眼起初是哭得，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一张画而已，至于让杜鹃大张挞伐吗？
“你为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就因为这张烂叽叽的画吗？你根本就没有画画的天赋，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你怎么还有脸哭？”杜鹃一见她哭，就更加暴躁，声音可谓穿云裂石。
是啊，她哭什么呢？杜鹃说得不无道理。她确实画得很蹩脚很难看，杜鹃不高兴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吗？她有什么好哭的？
这样一来，李黑眼的哭声也就慢慢缓了下来，只是低着头不断地吸着鼻子。
“你要记住，每一个人从出生之日起，就有了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
李黑眼以为杜鹃会向自己描绘比她的彩画更宏伟的蓝图。因为那幅画除了李冒，杜鹃和她，还有金灿灿的太阳，绿油油的草地，彼此手拉着手以外，她再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就连手拉手也是她绞尽脑汁凭空想象的。
她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纽带可以拿来牵肠挂肚，沾沾自衒。她以为或许这样，可以缓解一些，可以消灭她心底最深处那种致命的情绪。
“去死。每个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逐渐走向这个终点。就算是你，也不例外。所以，会不会画画或者画得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
杜鹃带着血丝的眼里布满了坚定和决绝。她像是有一种超能，即使是扭曲的意识，也会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让人不得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理。你只要按照这个真理继续生存下去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