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六和慕羽涅在前面赶马车，马车里苏煜看着吴由欲言又止。
“你……”
吴由没等来苏煜的下文，只好说道：“二公子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如果不能接受剔腐疗伤的法子，也可以用保守的方法先试一试。”
“吴太医，你误会了，苏某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吴太医可知道魔族圣君？”
“谁？”
“魔族圣君。”苏煜重复道。
吴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定苏煜问的魔族圣君，他故作镇定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璃都干尸案跟她有些牵连，苏某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意思？璃都出现的那些干尸是……魔族圣君做的吗？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吴大夫了解她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煜连连发问，吴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有些赌气道：“我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不是一个好母亲？苏煜想起吴由和蓝若雪之间的渊源，从吴由的角度来说，父亲死了，母亲丢下他不管不顾，的确不是一个好母亲，可是……从蓝若雪的角度来说，他并不是亲生子啊。
“在大理寺任职期间，我遇到过一个少年，他天生有疾，被父母弃于荒野，刚好有一对夫妇生下的孩子夭折了，就把这个病儿捡了回去。后来那位丈夫意外身故，妇人不知所踪，病儿在别人的抚养下长成翩翩少年。多年来他对母亲弃他不顾一事耿耿于怀。
我偶然间遇到了那位少年的母亲，问她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少年？妇人反问我，如果我是那个少年，我觉得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更能接受，还是父亲死了被母亲抛下更能接受？”
吴由一脸蒙，不明白苏煜为什么一下子从魔族圣君的话题跳到什么少年身上来了，但他还是接话道：“这个少年也太惨了吧，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养父死了，养母也不要他了。”
“听起来是有点。如果你是那个少年，你会怨怼养母吗？”
吴由想了想，“如果我不知道我是他们捡来的，把养母当生母，她弃我不顾，我肯定会有怨的；如果我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知道她只是养母，那应该没有立场去怨怼。不过……”吴由话锋一转，“既然把孩子捡回来了，丈夫又死了，养母不应该和养子相依为命吗？为什么要把孩子丢下呢？怕耽误她改嫁吗？”
“这……我倒是没问。我只知道那个少年不知道生母是养母。你说我下次见到他要不要把他的身世告诉他？免得他总是对他母亲心怀不满。”
“干嘛要多此一举？”
“你觉得是多此一举吗？”
“难道不是吗？养母甘受怨怼，她都不想把真相告诉少年，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少年不应该知道真相吗？”
“这种真相有什么好知道的？别人本来有爹有娘，虽然爹死了，娘不要他了，终归还是有个念想。你现在去告诉人家，你爹不是你爹，你娘不是你娘，你就是个爹娘不要的，你就是别人捡破烂儿一样捡回去的，你让他怎么接受啊？”
“嗯。”苏煜点点头，“你说的对。那怎么样才能消弭他对他母亲的不满呢？”
吴由不怀好意地看了苏煜一眼，然后凑过去，“你这么替他母亲感到不平，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想给人当后爹啊？”
“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想给他当后爹？”
“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
“我……我急什么？我给谁当后爹也不能给他当后爹啊。不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人当后爹呢？”苏煜一着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谁知道你的呢？二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娶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生个儿子当亲爹不好吗，干嘛想着给人当后爹是不是？”
“再说一遍，苏某没有想过给他当后爹，他母亲已经另嫁，已经有人给他当后爹了。”
“原来是想不着啊。”吴由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笑得欠欠的。
真不愧是母女，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德行都差不多，口无遮拦，胡搅蛮缠。苏煜放弃辩驳，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别处。
吴由笑过了又一本正经道：“二公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的家事，旁人不好插手的。就算你心善人好想帮着调和关系，但是你不知道别人家里具体什么情况，就像我给人看病，不对症就没法儿下药。”
“嗯，你说的在理。”苏煜懒得掰扯了。
“基于你说的情况，想要缓和他们的母子关系呢，主要还是在这位母亲身上。少年不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他母亲抛弃了他，心里有怨在所难免。但这样的人是非常渴望母子亲情的，只要母亲稍稍示好，他的怨气就会烟消云散。”
“是吗？”苏煜不大信。
“是啊。同时天涯沦落人，同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我小时候经常梦见自己躺在母亲的臂弯里睡觉，可是直到我长大成人也没见过她，好不容易见了她也不认我。”吴由逐渐丧气，“厚着脸皮讨要一件新年礼，明明知道是强求来的，还是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知道她对我给予厚望，明明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还是进了宫，就是想要有点成就，能得到她的认可。不过我仔细想想，她可能并不是真的对我给予厚望，只是诓我帮她救人而已。”
太扎心了。
明明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但是吴由幽怨丧气地说出来竟让人忍不住想笑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笑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苏煜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你们母子之间的事，苏某不便插嘴。”
“像我们这种打小没有感受过母子亲情的人，在母亲面前，她随便扔一块骨头，哪怕逗着玩儿，都会摇着尾巴去追，怕就怕她连光骨头都不愿扔。”
“苏某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