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晴空,洒满了无数星斗,闪烁清冷光芒。西南天际,一道弯弯的月亮,浮在陆府院墙外的树梢上空,那样娇小玲珑,像极了今夏微笑起来的眼睛,更像陆绎见到夫人时,微微上扬的唇角。
陆府门外传来马蹄声,今夏心头一喜,知晓是夫君回来了,赶紧迈步迎上前去。
“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陆瞬挥舞着小手,见到父亲一脸的欢天喜地,不愧是父子,心连心。
陆绎心情愉悦,快步走过来,接过瞬儿,“走吧,回去用过晚餐,咱们去看看岳母。”
想到母亲,今夏有些汗颜,暗叫:惭愧,今日清晨陈家母女在府中作妖,我竟然将要去探望娘亲之事给忘记了!哎,多亏大人记得。
一家三口回到大堂,陆绎接过丫环递来的毛巾,擦拭干净双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而今夏将瞬儿交给嬷嬷后,体贴地为夫君倒杯茶水。
这顿晚餐,夫妇二人吃得甚是惬意,当真是岁月静好。连府中嬷嬷们都在心底替他二人感到高兴。
——
天黑了下来,月光清亮,映衬得陆府院子里宛若白昼。微风吹过,带着秋季独有的凉意,沁人心脾。
陆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今夏抱瞬儿走出府门,矫健地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车厢坐好。
陆绎自然就是车夫了。他在心底自问,从何时起,自己成了夫人的专用马车夫?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
月光中,马车缓慢地行驶。今夏坐在车厢内,有心出言询问今日陆绎面圣之事,可转念一想,此刻询问甚是不妥,当即打定主意,看过娘亲后回府到寝室再问。
陆绎小心谨慎地驾驶马车穿过几条街道,最终来到今夏娘家——袁大娘家。
车厢里的今夏发觉马车停了,心中大喜,抱着陆瞬掀开帘子走出来,在陆绎搀扶下,她跃至地面,望着四周一切,熟悉的两扇木门,仰头看着那棵大树,陆绎曾经无数次在夜深人静之时站在树下……
陆绎懂得夫人心思,接过熟睡的儿子,用深情又宠溺地眼神望着她,一眼万年。
今夏眼前浮现出娘亲弓着背,拉一车豆腐出门的情景,眼睛一红,险些落泪。她轻拍大门,低声道:“娘,开门,是我。”
“谁啊?这么晚了来敲门。”袁大娘正在院里打扫,没好气地隔门问道。
“我啊,娘,我是今夏……”
袁大娘扔掉手中扫帚,踉跄地跑过来,哆嗦着双手打开门,赫然见到是女儿女婿一家三口之时,戏剧般的一幕发生了——
袁大娘捏了自己脸颊几下,想确定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女儿真从南疆回来了。
今夏抱住袁大娘,撒娇道:“娘,您莫要怀疑,真的是我回来了,而且昔日我的失忆症也痊愈了。”
袁大娘高兴地热泪盈眶,赶紧接过陆绎手中的外孙,“陆绎,快些进屋,秋夜露重,可别害瞬儿着凉。”
陆绎、今夏并肩进了院子,没走几步就来到袁家屋子里。今夏坐到八仙桌前的长凳子上,拿起茶杯和茶壶,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这孩子,”袁大娘将瞬儿放到榻上,转身走过来斥责女儿,“给陆绎倒茶呀,净顾着自己喝。”
“呵,”陆绎面带窘态,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岳母,我,我不渴。”
今夏斜眼见夫君神态拘谨,暗自发笑:心狠手辣的锦衣卫陆绎,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岳母,哈。
在袁大娘注视中,今夏为夫君端来一杯茶水,柔声道:“大人,您请慢用。”说完她眨眨右眼,一脸的调皮相。
岳母面前,陆绎哪敢胡闹,微笑着点头。
突然,袁大娘清清嗓子说道:“如今你二人都在,我就直说了,今夏也已经康复。瞅个日子,让林大夫为今夏开些汤药调理调理,你们应该再生个孩子,好与瞬儿作伴。”
此话一出,正在喝茶的陆绎,突然咳嗽了起来。
——
想到生子,陆绎蓦地觉得心口中了一箭,疼痛无比。昔日今夏因生产命悬一线的情景,是多日萦绕在他心头的噩梦,更似是一生难以挥去的阴影。
袁大娘让今夏再生二胎的提议,硬是逼得陆绎出了一身冷汗,连额头都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绎放下茶杯,神色慌张地看着今夏,此生他都不愿再让夫人涉险。
袁大娘似是看穿陆绎心思,索性挑明了说道:“陆绎,我知道你是因今夏生瞬儿遇险而后怕,可你想想,那是因陈家母女所致,并非今夏身体抱恙。”
陆绎面带尴尬,若有若无地微微点头。
今夏护夫心切,冲袁大娘嚷嚷:“娘,孩子的事情,我夫妇二人会商议的,您就莫要掺和了。”
袁大娘没好气地瞪了今夏一眼,好似在说,真是不懂为娘的苦心。
为了讨母亲欢心,今夏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放,“娘,这是孝敬您的。”
“我不要。”袁大娘连看都不看那张银票,转身背对今夏,“陆府隔三岔五就送些东西来,有吃的有用的,再说我还卖着豆腐,压根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
突然,瞬儿在床榻上哇哇大哭起来,今夏赶紧过去抱起儿子,“瞬儿,不哭,不哭,乖……”
陆绎起身说道:“岳母,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了。”
袁大娘向来对女婿颇为喜爱,于是起身送他们一家三口,随手拿起桌上银票塞给今夏,“今夏,你用这些银子多买些补品,养好了身子,为陆家添丁。”
“娘——”今夏脸颊微红,单手抱着瞬儿,腾出一只手来将银票硬是还给母亲。
见母女二人不断撕扯,陆绎好言相劝:“岳母,您还是收下吧!否则今夏回去,又该念叨个没完了!”
袁大娘也觉得自己再推脱,似愈发矫情,爽快地收下银票,心想:反正我也用不着,就当给他二人暂且保管罢了。
陆绎一家三口告别袁大娘,驾驶马车打道回府。
月上中天,满天星斗闪闪烁烁,宛若闺阁少女在诉说心事。马车厢里,年幼的瞬儿依偎在今夏怀中,做着酣梦。
陆绎将马车赶得很平稳,马蹄声甚有节奏,似乎在为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喝彩。
袁大娘的话似乎还回响在陆绎耳边,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今夏对他来说,仅有且唯一。四海列国、千秋万载,袁今夏就一个袁今夏,自己要护她一世周全,至于生儿育女,还是顺其自然吧!
车厢内,今夏却将母亲的话记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年等瞬儿稍稍长大些,她就缠着林姨为她调理身子,争取再生个女儿。
——
陆府二楼的寝室里,一盏烛灯,将房间映衬得很是温馨。瞬儿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酣。
今夏穿着鹅黄色衣衫,坐在床榻上低声问道:“大人,您今日面圣,结果如何?”
陆绎站立在寝室窗户旁边,能感受到凉风透过窗缝隙吹进来,扭头微笑道:“圣上下旨,缉拿欧阳天和阿照等漏网之鱼,还重赏了为夫。”
“真的?”夏爷听到赏赐,顿时眼前飘过无数金银财宝,疾步走到夫君面前,“赏赐的什么?银子还是金子?多少万两?”
陆绎见她娇憨可爱,眉眼又透着些许天真的贪婪,迟疑片刻后,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两,”今夏险些笑出声,刨根问底道,“白的还是黄的?”
“你猜?”陆绎难得与夫人打闹,心情甚好,故意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