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孙泽兰神色慌张,却竭尽全力掩饰着。
她一脸漠然,带着一丝揣测。“乳娘,你这是?”她诧异。
孙泽兰将她拉到一边,拽着她的手不放,恳求道:“秦姑娘,你要去哪里,带我去吧。”
她见她一脸恳切,心软了。不知是何理由,决定先带上她再说。于是携着她的手一同进入车厢里面。马车缓缓启动,马儿踩踏着铁蹄子,一路往罗文庵而去。
安静的车厢里面,不住地晃荡着,有节奏的,有韵律的。
秦钰婉拉着她的手,询问,“乳娘,这回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说出实情了吧?”
孙泽兰神色冷静下来,坦白说:“秦姑娘,有人要害我,你一定要帮我啊!”
她不知该说什么,如今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她抚摸着她的手,安慰说:“罗文庵地处偏僻,我们一同去避难。”
孙泽兰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安宁下来。声泪俱下,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孙泽兰,五年前入宫,真名柳凤。孙泽兰刚入宫。彼时,恰逢秦钰婉和萧婕妤同年入宫。皇帝朱禧心情愉悦,开了一个宴席。大宴群臣,并借此为秀女充实后宫庆贺。入夜,孙泽兰作为宫女,侧立在大臣的桌子旁。娴静如水,波澜不惊。
华灯初上,一盏盏烛火燃起,屋内一股檀香四起,熏得人晕乎乎。大臣们举杯畅饮,气氛美好和谐。宫女们身着粉衣,排着整齐的队伍,手捧珍馐美食,踩着云步,迎上前。此时上的菜正是酱牛肉,撒了一些孜然粉,盛放在黄绿色的琉璃盏内。
这琉璃盏整体通透,凹凸的线条,略微弯曲的盏口犹如盛开的郁金香花瓣,优雅中透着神秘。这琉璃盏乃波斯国进贡的贡品,珍贵异常。朱禧心情好,才舍得拿出来大宴群臣。
宫女将琉璃盏递给孙泽兰。她没有多想,双手接过。谁料盏身腻滑,一个不小心,琉璃盏摔落在地上,霎时裂开成花。
孙泽兰深知是有宫女陷害自己,却也是百口莫辩。如此名贵的琉璃盏被打碎,朱禧一时怒气难消,将她罚入浣衣局。这递给她琉璃盏的宫女恰巧是兰淑女的贴身婢女小芋,身份不一般,也是得罪不起。
她受了委屈,却无人诉说,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天有不测风云,孙泽兰怀孕三月有余,刚入宫才知晓,真是晴天霹雳。浣衣局,每日起早贪黑,浣洗妃嫔换下来的名贵衣物。长时间接触冷水,再加上她有身孕,登时吃不消。
寒冬腊月,她穿着宽松肥大的棉袄,孕肚暂时被遮掩过去。多日过去,竟然也没有人发现。
怀胎十月,眼看着孙泽兰的肚子愈来愈大了。浣洗衣衫的活却愣是没有减轻多少,冬日妃嫔的棉袄更是艰涩难洗。一日,天气寒凉,北风呼啸,冬雪纷飞。孙泽兰蹲在井边浣洗衣物。冷风钻入她的裤腿,她咬着牙忍受着。
冰冷的井水在寒冷的天气下凝结成薄冰,浸没的手指通红肿胀。几轮浣洗下来,手红了起来,神经也跟着麻木了。
浣衣局的朱漆大门敞开了,宁才人带着贴身宫女小绿缓步过来。寒风瑟瑟,卷起一地的残枝败叶。枯黄的落叶卷曲着,在空中翻飞。
宁才人手拿浅白色绣紫罗兰的绢帕,捏着鼻子,扇了扇手,环顾四周,纳闷,“这是什么味道?”
宫女小绿点头哈腰,弓着身子,搀扶着身旁尊贵的主子娘娘,谄笑说:“才人,这是浣衣局,一股穷酸味呢。”
宁才人手里揣着一个用刺绣织锦布囊包裹的暖炉,瞥了一眼四周。恰巧望见蹲在井边浣洗厚重衣衫的孙泽兰。
“小绿,谁在哪儿?”她捏着嗓子,好奇地问。
小绿上前查探,复又回到她身边,细声软语地说:“回才人,是浣衣局的小宫女,不值得一提。”
宁才人缓缓踱步走向她,淡然说:“你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见孙泽兰不理睬自己,小绿急了眼,走上前,怒斥,“你个小宫女,好没有礼貌,见了才人也不行礼。”
孙泽兰一脸苍白,这才缓缓起身,眼睛无神。“奴婢柳凤,见过才人。”
“罢了罢了,我宫里还有几件贴身衣物需要浣洗,你跟小绿去取来。”宁才人一边欣赏着自己刚染好的朱红色蔻丹手指,一边不屑地说。
孙泽兰嘴角轻扯动,拒绝道:“奴婢只负责浣洗送来的衣物,才人的衣物要先集中放到浣衣局。”
宁才人见她拒绝,心里愤恨不平。小绿是个会看脸色的人,见才人脸上不悦,失了脸面,便与孙泽兰纠缠起来。
“好你个小宫女,敢拒绝宁才人,不要命了!”小绿很是泼辣,推搡开来。
天冷路滑,一个不小心一推,将孙泽兰推倒在地。这一推不要紧,动了胎气,立时落了红。只见涓涓血水从裤子里渗透出来,染红了湿滑的路面。
宁才人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个有身孕的宫女。不知晓这胎儿是来自何人,宁才人也不敢声张。眼看孙泽兰即将临盆,她告诉自己镇定下来。
“小绿,偷偷给她安排一处别墅。待她生产下婴孩,我们再做打算。”
这个档口,门外来了一个太监。小绿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一个劲点头,悄悄去了门外。待她回来,瞪圆眼睛,轻悄悄在她耳边小声耳语,“宁才人,萧婕妤生了一个皇子。小荷唤你去瞧瞧呢。”
萧婕妤平日里与宁才人,兰淑女交好,三个人乃金兰姐妹。事出突然,萧婕妤生产,还生了一个男婴。俗话说母凭子贵,以后飞黄腾达有的是机会。
左思右想,宁才人吩咐道:“小绿,这柳凤交给你了,我先去春苑瞧瞧。”
“是,宁才人。”小绿口口声声答应。搀扶着孙泽兰去了一处别苑,偷偷生下婴孩。意图掩人耳目,将孩子连夜送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