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一张简陋脏污的床榻上,一片灰扑扑的棉被子斜斜地耷拉在坚硬的木床板上。孙泽兰虚弱无力,苍白如白纸的脸颊上。汗水混杂着泪水,颗颗如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汗珠遍布脸颊。拧着眉头,看了看自己刚生产完后薄弱的身躯,不禁摇了摇头。
她咬了咬牙,恨恨地想。不行,我一定要逃出这个鬼地方。有了这个想法,身子不知道怎么地产生了一股力气,竟然直挺挺地从床榻上努起。扶着门框,迈出低矮的木质门槛。
她摸到太监聚集的居所,偷了一个小太监的衣衫。将衣服换上,扶着门框一路往乾清门而去。趁着天色愈来愈黑,夜色浓重,烛火阑珊,摸黑混出去。高高的城墙,坚硬的砖石。黑色的缝隙,细细长长,嵌在泥土里。凹凸不平的堡垒端部,透出厚重和沉闷。
她撩起流光蓝色的裙摆,在黑夜中驰骋。喘出的气体呼啸,身影投射在平滑的墙面上。刚到了拐角处,便望见宁才人身着一袭淡黄色的宫装,手挽着飘带,婀娜多姿。垂落的发髻分在两侧,看着优雅中带着一股不可倾的贵气。
她悄摸摸地走过去,试图混在一堆太监里面,蒙混过关。她混在太监队伍的最后面。低着脑袋,抱着白色的拂尘。弓着身子,眼睛却是左瞧右看的,心虚得很。
宁才人一把挡住准备出宫门的太监头子,好奇警惕地询问,“公公,都这么晚了,你们这是去哪里?”
太监低着脑袋,禀告道:“这是机密。娘娘还是不要多问,不知道得好。”
宁才人有些生气,这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还嫌弃她多事么。
刚要发作,一旁的宫女小绿在她耳边小声耳语。宁才人听完竟然笑靥如花,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想从这里过可以,我必须看看你们的手。”宁才人说完,诡异一笑。月光照射下的脸颊,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她深吸一口气,害怕地埋下脑袋。太监见宁才人胡搅蛮缠,为了不拖慢事情的进度,只能由着她胡来。
“来,把手都伸出来。”太监头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孙泽兰胸口起伏地厉害,伸出双手,脑袋跟脖子蜷缩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她没有脖颈。
宁才人很是有耐心,一双一双手看过去,顺着队伍到了后面。宁才人伸出柔嫩的纤手,摸了摸她的手。她闭着眼睛,大气不敢出。
宁才人纳闷,“为何你的手这么粗糙,还有些许通红?”
她撒谎,装作太监阴阳怪气地发音,说:“回娘娘,我常年在后厨帮忙,所以手比较粗糙。娘娘小心,别刺了你的手。”
宁才人一脸鄙夷的神态,冲着太监头子,一通质问,“他是哪个房里的?”
太监头子耸耸肩,小声嘀咕,“这么多太监,我怎么知道是哪里来的?”
宁才人见他非常不负责任,竟然连人的来历都不明,就敢带出宫做事,实在是有些震惊。
宫女小绿在一旁提醒,“柳凤这宫女相当狡猾,常年在浣衣局,宫女的手臂都是通红的。我看,他有些可疑。”
宁才人听完,觉得有道理,伸出手臂,撑着食指,指责道:“快说,你到底是哪个房里的?”
孙泽兰见纸包不住火,自己的身份马上要揭穿了。说话开始吞吞吐吐,神色慌张,额头上的汗珠子颗颗滚落。
宁才人见她这副样子,更加确信她便是柳凤,“柳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浑水摸鱼。小绿,给我绑了她。”
孙泽兰哭诉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娘娘,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宁才人仰天长啸,捂着嘴巴,偷偷地捏了捏她尖细的下巴。看向她如小鹿一般的灵性眼睛,说:“只要你乖乖去给七皇子喂奶,我立马放了你。”
孙泽兰的脑袋里,一个想法在环绕。既然被识破,出不去宫门,那只能好好待在宫里,再找机会逃跑便是。
宁才人突然大笑,又突然止住笑容,脸庞僵硬起来,说:“别忘了,你的孩子还在我的手里呢。”
她的话触动了孙泽兰的心灵,她心心念念的婴孩还在她的手里,无奈她只能低头了。被带回宫廷的孙泽兰如同变了一个人,表面看着平静如水,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春苑,浅白色的纱帐垂挂而下。小荷手抱七皇子,站立在床榻边上,身子微微倾向一侧。萧婕妤头歪向一侧,不停地逗弄着七皇子。他明亮的瞳孔乌黑透亮,惹得她怜爱。
小荷笑容满面,发出清脆的少女声音,说:“娘娘,你看。七皇子多可爱啊。”
萧婕妤乐了,脸颊凑近七皇子,别提有多开心。
突然她察觉有些异样,提起嗓门喊道:“是谁在外边?鬼鬼祟祟的。”
她颇为不满,给小荷使了使眼色。小荷将婴孩送到她的温柔怀抱中,踩着小碎步去了门口。小荷白了一眼站立在屋檐下不知所措的孙泽兰。
“你哪个房里的?来干嘛?”小荷趾高气扬,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孙泽兰厚道地抬起眉眼,脑后扎着的圆形发髻显得她成熟大气,其实她不过也就二十来岁。
孙泽兰见她盛气凌人,淡淡微笑,如百花园中的一束白色百合,说:“小荷吧,我是宁才人推介来的乳娘。”
小荷心头一震,发觉自己说错话。不禁客气起来,做了请的手势,嗔怪说:“柳凤姑姑吧。你不早说,我还以为是哪个房里的嬷嬷呢。”
小荷朝着里屋喊道:“娘娘,乳娘来了。”说罢将孙泽兰请进屋内。
孙泽兰仔细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摆设。独特的大气的装饰,一张深褐色的漆面木桌子摆放在厅堂中央。上面摆放着名贵的窑烧花瓶,瓶身的花朵富贵如意,还插着一支柳枝。旁边的格子内摆放着古董,都是平常皇上赏赐的,也是十分贵重。
左边是卧榻,右边是厅堂,摆放着书架,黄色的锦绣蒲团什么的。可以喝喝茶水,谈谈天。
向左边望去,穿过淡粉色的水晶珠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龙凤大床榻,深褐色的漆面,龙凤浮雕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