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我一个就能幸福千万家？”
亏蓝若雪说得出来，苏煜抬手想敲她的脑袋，蓝若雪本能往后仰，弯曲的食指快要敲到脑门儿的时候，苏煜愣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
“你有没有替小五想过，被兄长和爱人一起背板，以他心性接受得了吗？”
“那我这巴掌不是发白挨了。”
“自作自受。我都跟你说了不行，你不听，又不跟我商量就自个儿演上了。”
“我……你……你竟然这样跟我说话？我好歹是魔族圣君好不好？”蓝若雪压低声音说道，“你是笃定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了是不是？”
苏煜没说话，就是一副“你说对了”的模样，气的蓝若雪脸疼，只能用舌头顶住腮帮子表达她此刻的不满。
苏煜倒是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
蓝若雪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笑可以让她看得那么不顺眼，她死命盯着他，直到他把笑意敛了回去。
这时候喜鹊煮好了鸡蛋端进来剥了壳在蓝若雪脸上滚。
苏煜起身准备告辞，蓝若雪在那里呜呼哎哟的，“小喜鹊，你是不是想要弑主啊？那么烫，你还下手那么重。”
“对不起，小姐。”
“我来吧。”苏煜另外拿了一个鸡蛋放到冷水里过了一遍再剥了壳往蓝若雪脸上怼，蓝若雪下意识往后仰。
“别躲，我轻些。”
蓝若雪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脸伸过来。
喜鹊是个非常识趣的丫鬟，她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自个儿下去了。
苏煜拿着鸡蛋在蓝若雪脸上滚，刚开始有点痛，滚了几圈儿之后还觉得挺舒服。
“你很着急回到原来的身份吗？”苏煜突然问道。
“我倒是不着急，这不是怕你着急吗？我一天不离开，你一天不能安心，我自己也不能安心的。我曾经以为只要我不想就不会有人能认出我来，假如苏小五情深似海不离不弃，我也可以陪他百年终老。可是无忧凭着那些蛛丝马迹认出了我，如今又出了不净观这一档子事儿，如果不尽早和苏家割裂，等我身份败露，你们一家子就都完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我和吴太医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吴太医视你为亲母，她希望得到你的认可，什么都会听你的，我自然也不会蠢到自掘坟墓。所以你并不是非离开不可，只要不生事端，不管闲事，做个安安分分的苏家小夫人，倒也未尝不可。”
“不生事端倒是好说，我早已过了惹是生非的年纪，可是那闲事，没遇着也就罢了，真遇着了哪里能袖手旁观啊？”
也是，她脾气不好，名声不好，心性却是好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如果苦枫林她选择视而不见，如果不净观她选择袖手旁观，如果她能像寻常女子安于内室，如果……
这世上没有如果，她就是一个随心随性、不求声名只求无愧于心的人。
“容我仔细想想，你不要轻举妄动。关心则乱，越着急越容易出岔子。就像今日之事，真要传出去了收不了场的，母亲怕是又要不得安眠了。”
“哦。”
听苏煜这么一说，蓝若雪也觉得今日之事考虑不周。
见她敛去锋芒，变得乖巧，苏煜忍不住说道：“你啊，哪里有半点魔君的样子？”
“魔君应该是什么样子？横眉怒目？如狼似虎？那都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想象和偏见，我还以为地府阎君都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呢，实际上现任冥君如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可不比你长得差。”再说了，她本来也不是魔族之人啊。
“在不净观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胡诌的，没想到你真的跟冥君有交情啊。”
“三百多年前为了对付食魂兽跟他并肩作战了一回，要说多深的交情也没有，不过让他行个方便应该不是太难的事。”说到这里蓝若雪又狡黠地看着苏煜，“你最好把我哄好一些，等哪天我遇上冥君让他给你改改命簿，子孙满堂、幸福美满地活他个一两百年，你要是把我惹了，我就直接送你去见他。”
“呵。”苏煜看了她一眼笑着摇摇头。
“你不信啊。”
“我信！我当然相信你有这样的本事，但是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
“为什么？”
“虽然你平时言行无度、为所欲为，但是连你的世仇宿敌都知道利用你的心善、心软”来拿捏你，我不相信你会因个人好恶随意改变别人的生死。”
此话一出，蓝若雪沉默了。从她踏上招摇山莫名其妙成了栖梧君的夫人，此后，闻名天下，不过不是什么“美名”，是“恶名”，恶名远扬。
阳谷山一战之后入主魔域，更是臭名昭彰，什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凡三五成群的地方都能听到别人这么说她。即便现在也是一样，这别院外头关于她的过往传得沸沸扬扬，但是没一句好话。
苏煜却能看明白乘虚那帮人是想利用她的心软让她妥协。
“善良需要锋芒，越是身居高位越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软肋。”
“所以……我没有让他们得逞啊。”
“可是你犹豫了。”
“我应该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吗？”
“站在你的立场，是的。”
“可是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
“因为我不是你，不清楚你的处境。而我后面的话未出口就被你打断了。”
在不净观的时候蓝若雪问苏煜：“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苏煜回答说：“如果我的命能换这里所有人的性命，苏某义不容辞。但是……”
“但是”两个字出口的同时，便被蓝若雪悲凉的笑声掩盖了，她以为他是要劝她顾全大局、舍己为人云云，她早就已经听腻了那些义正辞严的话语，索性就不让他说了。
原来竟不是吗？
苏煜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临走前，苏煜说道：“我明日找吴太医拿点消肿止痛的药。”
“别，要是无忧知道我被你娘打了，你信不信她能把你们家掀了？”
“也是，那就只能委屈你受着了。”
大抵是跟苏煜这个人相和，蓝若雪竟然起身送他。
送到门口苏煜摆摆手，“别送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那伤虽然磨人却也只是皮外伤，你那个……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吧，有什么要紧事让喜鹊通知我。”
苏煜走到院子里又回头看着蓝若雪进屋关门，直到灯火熄灭，他才离开。
只叹一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