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娘子夜闯王帐
书名:追风著月 作者:晓月语斋 本章字数:3535字 发布时间:2022-09-09

西汉初年,匈奴大肆进攻汉边境,战火弥漫,民不聊生。

 

一匹火红色战马自白登山匈奴大营疾驰而出,马上的少女一身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随着少女躬身御马的身影 上下翻飞。

 

她就是韩王之孙韩嫣,一个十六岁便胆略过人的小娘子。

 

祖父韩王信在马邑被围时公然投降匈奴,两位叔父跟着祖父辗转在敌营数月,一家人颠沛流离。

 

韩嫣父母双亡,一直是跟在祖父身边,城破时,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祖父带去匈奴大营。

 

就在她出来前,刚刚和祖父吵了一架。

 

她从小长在汉营,阿母是寒门出身,与阿翁在战乱中相识,又一起和祖父跟着高祖打天下。在韩嫣心里他们就是大汉的英雄,他们是为大汉而死,祖父惧怕匈奴而降,就是韩氏将门之耻。

 

战乱时期,诸侯割据,忠君爱国的思想还未根深蒂固。但英雄气节,不事二主的恩义情结还是在百姓心里有一定地位,尤其是匈奴对汉民的掠夺更是让匈奴和大汉之间仇视对立。

 

何况祖父一生数次倒戈就为了活命,那是懦弱胆小,韩嫣心里早有怨念。

 

冬季的天空半月来都没见阳光,这场雪一直是纷纷扬扬,整个白登山被雪覆盖。

 

她望着白雪皑皑的山峰,大汉天子数万人已经被围困多日,山下匈奴人又是层层把守,缺粮又缺乏御寒之物的南方汉军,一定是饥寒交迫。

 

韩嫣紧了紧手中马缰,恨祖父不听劝,也恨匈奴人狡诈。

 

汉天子领兵本是节节胜利,却不想一时大意竟中了匈奴人埋伏,被困白登山。

 

黑夜降临,后山是匈奴士兵兵力最薄弱的地方,也是上山最险要的路径,他们也料定汉军难以在这里大规模突围。

 

一个娇小轻盈的身影,快速的通过了巡逻士兵的防线,攀上一块块巨大的岩石。这是一条又窄又陡的山路,断断续续的石台也难以叫路。无路时韩嫣只能手抓雪里埋的树根,脚蹬荒草爬,有几次雪路擦滑,差点跌下去。

 

等她爬上山,被汉军哨兵带进天子营帐时,冻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好在爬山爬的身上发热,嘴巴还能说话。

 

刘邦见卫兵抓的是个着汉服的小女孩,又一口的汉话,也不像奸细:“你这小姑子,敢从匈奴人堆里过来,两军正交战,你就不怕拿你当探子杀了?”

 

韩嫣进帐后搓手搓脚的恢复自如,便双腿一跪,一头磕到地上:“天子陛下,奴是大汉罪臣韩王的长孙女,韩嫣。祖父献城辱节,韩嫣无力阻止,乞陛下宽宥。”

 

“你,是韩信的孙女,想不到他这反复小人竟有这等气节的小娘,快快起身。”

 

韩嫣起身站定,眉眼弯弯一笑:“陛下不追究奴的罪了?”

 

“你小小女郎怎能做得你大父翁兄的主,不是汝的罪。”

 

韩嫣又施一礼:“陛下,奴有一计可解汉军之危。若成功,奴为韩氏求得赦免,饶过我大父和两位叔父的死罪。”

 

“叔父?那你父是叫韩箴,你母李氏珍娘?”

 

“是,陛下。”

 

“他们可是为大汉战死沙场,你大父生的好儿子好儿媳啊,朕都记得。韩嫣,朕信你了,说吧,是何计策?”

 

“陛下,匈奴单于冒顿,此人做太子时曾被囚于月氏,颇有急智,逃回匈奴后又鸣镝弑父,这些陛下都应知道。他在弑父前,也曾鸣笛弑妻,拿他最宠爱的阏氏训练兵士,匈奴人皆知他冷情。如今他最宠爱的阏氏,虽受宠却不信他,只爱财物,且十分善妒。陛下可以财物贿赂,再以美女说服,促成她去游说冒顿与汉军停战。”

 

刘邦无奈:“此计可试,一路缴获珠宝倒有,只是朕手下除了兵马,连粮食都缺,哪来的美女?就是有,也未必能胜任。”

 

“陛下,奴不美吗?”韩嫣收起一身英气,敛手一礼,唇红齿白,笑靥凤眸,堪堪就是一位风情少女。

 

刘邦哈哈一笑:“韩嫣美,真的很美,还兼着一身胆气。你献计又自荐出使,朕答应你的条件。只是,那阏氏不认得你吗?”

 

“我随祖父刚进大营,从未出营参战,匈奴人基本都不认得。”

 

第二日,匈奴又一次发动攻击,这都是汉军被围以来第五次了。

 

天子带的是支精兵,又占着地形有利,虽数日来在寒风中受尽肆孽,却是斗志不减,在绝境中更是破釜沉舟。

 

这场厮杀,匈奴人死伤一片,也没沾到便宜。刘邦却明白,对方四十万大军,突围是不可能,若这样耗下去,最终不一定能等到援兵。

 

趁着匈奴退兵混乱时的机会,乔装成匈奴士兵的汉军使者,带着韩嫣混进了匈奴大营。

 

王后大帐里的烛光烁烁,年轻的阏氏正比划着单于赏赐的一堆首饰珠宝往身上贴。汉军被围,是大王数次败绩后的一次大胜,一高兴便把虏劫来的战利品抓了一把给她。

 

桌上的铜镜也是大汉朝的东西,这也是塞外游牧民频频侵犯的原因。

 

阏氏抓着首饰的手停了下来,铜镜里出现了一个陌生身影。

 

韩嫣脱下掩饰的一身黑色外罩,露出黑金绣边的红色女装。对阏氏行礼:

 

“阏氏夫人,我们是汉天子派来的使者,奉命来见单于求和。我们汉人熟知夫人在匈奴女子中最聪明美丽,才被单于封为阏氏,还请夫人代为引荐。”

 

好好地营帐里出来汉人,阏氏刚要喊侍卫。韩嫣道:“天子还给您带了礼物,我们就是想见您,没有恶意。”

 

她身后跟着的人上前,把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放到阏氏面前,伸手打开。

 

这可是不同于自己那些俗货,都是汉室皇宫里上等御物,东西不多,却是件件

无价。

 

顿时阏氏的眼睛亮了,张开的嘴巴换成一句:“你们天子要怎样?”

 

跟着韩嫣来的使者从怀中取出一个画轴道:“只要冒顿单于撤围,我们陛下会奉上长安城最美的女人。”

 

阏氏看着画中那幅人神共愤的美人,心里妒忌的发狂,早把理智丢了。

 

她生的也是年轻貌美,但与单于时间久了,也是不大自信。她随即道:“你们别费心思了,大王现在就要打赢了,怎么会为财色动摇。”

 

说完不屑的把美人扔给了使者,她是绝不会把画拿给单于的。

 

韩嫣笑笑:“那倒未必是你们会赢,天亮后便是第六天,你们以前的进攻哪次能攻上去过?”

 

韩嫣的声音不高,却是咄咄逼人:“我们天子带的都是大汉精锐,就凭白登山的地势,你们怕是再有几日也不会得逞。如今大汉的几路援兵都在来的路上,等他们到了,怕是你们这几十万大军也被前后夹击了吧。那时,你们损兵折将,单于的匈奴王庭怕是也丢了面子。”

 

她反转了口气,又道:“我们天子是不忍再折损汉军,如此地势两军对战,伤亡必是惨重,若单于暂时休战,双方都可以得到修整,避免了损失,也保全了你们单于兵败的风险。若是夫人觉得无法说服,请带我们去见单于,我可以说服他同意。”

 

阏氏别说是画中美人,就是眼前这位明艳绝伦的姑娘,她也吃醋。她断然道:“不用,你们放心,我这就去见大王,你们等消息。”

 

阏氏出帐去了,使者叫手下悄悄跟了去。

 

不出一个时辰,那人就回来说事成了。

 

其实战场的胶着,迟迟拿不下,也不是冒顿所愿。大汉初定,强兵强将不少,天子有难,援兵必是日夜急赶。战场瞬息万变,难说不会反转,大汉天子是他一口吃不下的。自己阏氏一闹,也就促成了他的决定。

 

匈奴大营的西北角,雪后的山崖一片洁白。数个身影正迎着朝阳看着山下调防的的大军。

 

而山上的刘邦也得到了匈奴军大幅度调防后,裂开了一个口子的消息。

 

他松了口气,这丫头成了,几万大军已经疲惫不堪,大雪中冻伤很多士兵,援军在大雪中行进也很困难,这是实情。提前解围,哪怕是几天,也能减少损失。

 

他命前锋队伍先一步进入突围,两翼与中军拉开距离一起撤退,以防匈奴有变。

 

韩嫣看着山上的汉军慢慢出了匈奴人的包围,顺利撤往附近的大汉城池。

 

她起身对使者道:“请先生回去禀报陛下,就说韩嫣会带着大父他们返回汉营。”

 

然而事情不像韩嫣想的那样顺利,当韩嫣再次潜入匈奴大军时,正是汉军援兵到时,双方激战中她找到了韩王信:

“大父,你跟我回汉营吧,陛下答应我饶了韩家死罪。与其在异族偷生,还不如回家归隐。大父也曾跟着陛下东征西讨,立功无数,怎能因为一时失足遗恨百年。”

韩王信已经带着手下败退,两个儿子一死一伤,家中妇孺也已失散,面对数十万的大汉军队,他也无法再寻活路。

“嫣儿!”他摇头拒绝了孙女的好意。

“大父一生,自诩识时务,保得一家富贵,也怨不得你骂我懦弱。你为天子夜闯匈奴,也不过是为求得一个拖延的生机。大父在马邑面对数倍与我的军队,又何尝不是一样的缓兵之计。可天子一怒已经猜忌,我还有得选吗?”

“大父!”韩嫣心里一颤。

“嫣儿,大父已经被天子宽容过两次,在荥阳我被俘不能以死效忠,这次马邑被困,我献城投降。凭这两条,天子还会信吗?当年文种、范蠡没有一条罪状,但在成功之后,一个被杀一个逃亡,天子的猜忌不是嫣儿所能明白的。我与大汉已成死敌,还妄想在天子手下活命吗?思归之心悔不当初,只不过情势不允许罢了。”

 

“大父!”韩嫣泪水涌出,突然明白,韩家这次真的没救了。

“如今大父已是丧家之犬,你两位叔父也必死无疑,嫣儿,”

韩王信回身接过马上卫兵手里的婴儿,抱给韩嫣:“这是你堂弟,韩家唯一的男丁了,你若能在天子跟前保下他,就让他平安长大,大父也就是这点心愿了。”

韩嫣看着怀里的婴儿,才不过一月大,泪水滴落在婴儿的脸上,他一顿,哇的一声哭了。

韩王信一狠心,拍向韩嫣的战马屁股:“嫣儿,自己保重,快走!”

战马奔出好远,韩嫣还能看到乱军丛中的祖父身影,她抱着婴儿冲向大汉的军营。

几日后,韩嫣和堂弟被刘邦赦免,重回韩氏的封地,也是因她勇闯匈奴大营为天子解围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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