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渐渐停了,我挽上裤腿,穿的高筒绝缘鞋,趁雨停赶紧往家走。
外面到处是水只好趟水走,越走水越深,鞋很快全湿了。
边走边听见远处传来呜呜的水声,就像我小时候在依安城听见的发大水的声音。
心中有些紧张,从工作室走到大路,水已没过半个小腿,看不清脚下路的平凹,抬腿迈步,站不稳要飘起来。
看着前面的路,仍是一片看不到边的汪洋,我真害怕了,水把我冲倒怎么办?回头看看也是一片汪洋,退回去都无路。
往这边走的几乎没有行人,求救无援。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我不敢抬腿,一步一步往前挪。
从大路一步步拐到东西公路时,水已没过膝盖。前后左右看看,除了看见远处的房屋,全都是水。
望着无边无际的泽国,我就像置身大海的一叶孤舟,有些晕,要站不住了,直打寒颤,寸步难行。
慢慢往前蹭了几步,看见离我五六米的地方,有根停车点的站牌,我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心想赶快靠过去抱住它。
五六米远的路走过去费好大劲,我一把抱住站牌,心里踏实了,这回不怕被大水冲倒了。
我死抱着站牌再不想走,想等着水落落再走,望着这片“汪洋大海”,水打着漩涡都不知向那个方向流。
只下两个多小时的雨,哪来这么大的水呢?前面的路水还有多深?我今晚能走回家吗?
这时我看见从公路东边过来一辆农民赶的胶皮轱辘大马车,我从走进水里就没见过一个人,这回就像见了救星一样,老远就向大马车上的人摆手呼喊:“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敢走了!”
好心的赶车人立刻停下车,水没过半个车轱辘,车夫看我不过去,是不敢走,不顾湿了他的鞋裤,下车过来把我扶到马车上。惊诧的说:“这边水怎么这么大,听说是山啸。”
我看着他朴实的面孔,粗糙的大手,这种天气还在忙,闲问他:“哪里山啸了?”
这位老伯笑笑没回答。高声叫着:“驾!驾!”赶车往前走。
又问我:“是下班吗?家住哪里?送你回家吧。”
我非常感激的说:“下班回家,谁知越走水越大,好容易走到那个站牌抱住它再不敢走了。谢谢老伯救我,前面不远就是加工厂宿舍,我住那里,你在路边停车,我自己回家就行。”
马车往前走着,路上的水越来越浅,有的地方看见地面了,不知是水退了还是这边地势高。有好心车夫的帮助,我安全到家了。
走进加工厂宿舍区,把我惊呆了:我家住在上坎的干打垒土房安全无事,下坎的红砖瓦房全都泡在水里了。
下大雨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去上班了,家里没人,这时大家刚刚下班回家,见到家里此情此景,乱成一团,哭叫呐喊。
我顾不得自己腿脚已被水泡的难受,进家里告诉妈妈一声:“我去下面宿舍救人去。”
还没等妈妈看清我,我已挽上湿淋淋的裤腿跑下去了。
下坎宿舍地势低洼,大水还在从窗子往屋里灌,我帮他们把屋里的东西往高处挪,有的家孩子吓的直哭,我把小孩暂时抱到我家去,让妈妈帮着照顾。
一时间我家成了临时托儿所,妈妈那时怀着孕,还得照看这些孩子和弟弟妹妹,不让他们乱走乱跑,怕出危险。
下坎宿舍门前这两年抗灾备荒挖了好多菜窖,被大水全泡塌了,成了大水坑。在过膝的水中行走,摸不清哪里是菜窖哪里是平地,掉下去有一人多深,非常危险。
大家互相招呼着:小心菜窖别掉下去!用杆子探路引路。救援的人越来越多,公司领导也来了。
姓赵这家邻居家里锁着门,他下班回来开门一看,屋里的水已漫过炕,东西全泡在水里了。
墙边有一口大缸,忽见他抱着大缸痛苦的哭叫:“我的麦子啊!我的麦子啊!”
原来满满一大缸装的都是今年刚收好晒好的麦子,自己小自留地的收获。
今年全指望这些麦子添补口粮,损失粮食比什么都心疼。
随着缸盖的打开,麦粒满屋飘散。老赵顾不得别的东西,用笊篱满屋捞麦子,想晒干再吃。
公司领导组织救灾,让受灾职工暂时住到食堂大餐厅。
我们把救上来的孩子都送到大餐厅,找到他们的妈妈。
领导向大家介绍这次灾情情况:“这场大雨引起多处山洪暴发,大水由东向西狂奔直泻,毁坏农田房屋,冲走村民的家当,水面飘着锅碗瓢盆、风箱、衣服等。据报道济南市水势更大,趵突泉的鱼都冲到街上去了。济南也在组织救灾。据最新天气预报,近几天没有大雨,等大水退下,大家可以尽快回家收拾东西晾晒,今晚大家先在这里安心休息,食堂准备好饭,集体用餐。”
领导给大家吃了定心丸,灾难总算过去了。
三年困难时期的影响,国家经济建设面临资金短缺,恢复发展困难很大,调整多种政策应对,摸着石头过河。
企业化整为零,发挥基层的积极性,自力更生,自负盈亏。
中央冶金部把部分基建公司暂时下放到省,我们在济钢的十三冶金公司下放到山东省重工业厅,和山东的原冶金安装公司合并为“山东冶金建筑安装公司”。
那时国家没有扩大基建工程,企业要发展,内部挖潜,拆东墙补西墙,根据自己能力自己搞基建和扩建。都是小工程项目,招募小的建安公司就能完成。
山东冶金建筑安装公司大,职工多,小项目不够干,大项目没有,面临端着大锅找不到米的窘境。
没活干公司就挣不到钱,也没钱给职工发工资。公司为了生存就得找米下锅,派人在全省各地到处找活,把小项目也承包下来,把职工化整为零,分队包项目,分队计酬发工资,这样有活干的队职工就有工资,也把职工积极性调动起来了。
当时公司找到最大的项目是“王村铝矾土矿”的基建和改扩建工程。公司派出多个工种、好几个队承包全部项目,也是公司近期抓的重点项目。
大部分职工到这里工作,基本解决职工工资问题。
家庭有负担不能出差的职工只能留守济钢,就没有工资。好多职工家庭面临分居、照顾老人、孩子上学等生活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