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这场惨无人寰的屠杀，至今只不过充其量算一半而已。”善尘清了清嗓子，咕噜喝了口茶后继续说了下去。
那天之后，支持前嫡长子的佛门子弟也没有幸免，在这之前，传说车迟国的居民脱发严重，遍地光头，在这之后，又来了个新的传说。
说是车迟国的居民一个个青丝千丈，是脱发症患者治疗的不二之选……
而清霜的父母也在白世秋的戮仙剑下追随先帝而去，当时年纪尚小的清霜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的她想逃，却害怕那如蛇一般蜿蜒的青芒，不知何时会光顾她的身体。
“你走吧。”
据说他良心大发，并没有把清霜怎么样，但无论如何，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已经是她最难忘的一个男人了。
后来，方丈带着善尘发现了晕倒在门口的清霜，她的身上盖着一件沾着血污意义复杂的白衣。
从此，善尘成了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成了她最难忘的一个男人。
他成了她嘴里的善尘哥，她也作了他心里的清霜妹妹。
“平日在智渊寺里祷告的日子很苦涩无聊，幸亏有你。”
他很喜欢看她的笑，真的，真的。
“咦，夹带私货了哈，说那么大声，你就不怕忤逆佛祖吗。”我吹了声口哨，看着善尘满脸桃红，宛若彩霞，很好看，真的，真的。
“好了，该说正事了。”善尘顿了顿，似乎并不想在这话题上驻足多少，但是满脸春光不散。
“好好好，这样吧，明天我打算全员出动，你救你的弟兄，我救我的师父，很划得来吧。”我笑吟吟地看着善尘，他没有拒绝的意思。
“那……那个，我也要去。”清霜站在门那边，探了个头朝这边招手。
善尘这小子唯一一次迟疑在此时显露了，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智渊寺门前，一个把自己裹成木乃伊样子的人不断徘徊，一阵左顾右盼后走到门前敲了几下。
寺庙里，一个正在打坐的老和尚听出了敲门声里蕴含的律动，赶忙赶到门那边毕恭毕敬地把这位“木乃伊”请了进来。
“皇二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迎客堂中，老和尚也就是方丈正背着身慢悠悠地沏着茶。
那个“木乃伊”一圈圈把绷带解了下来，露出那张和先王有几分相似的脸。只是，比其那个风光无限，皇恩浩荡的面庞，他有的只有可视化的岁月沧桑。
“方丈，我们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现在那批人里还能悠哉在这世上的苟活，除了你，也就只有我了。”皇二叔端过热腾腾的茶一饮而尽，脸上写满了我好难。
“嗯，你的意思是还有那些，马上就要不在人世的他们吗。”方丈一字一顿的说。
“你想我去救他们吗。”
“为什么不救？”皇二叔拍案而起，刹那间已经满面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热腾腾的茶还是因为情绪的波动。
“我也想说，为什么不救。”方丈缓缓把头转过来，早已泪湿满面。
“我只怕，我这次再当这个缩头乌龟，我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罩着这些小崽子几年……”方丈摇摇头，他想起那年和先王，去踏青，去看城东的油菜花开了满地，他指着那里说，他要让这个国家像这样，欣欣向荣，生机盎然。
那时他血气方刚，心里没有那么多心计，他大概也忘记了，忘记自己这份初心会遭到多么沉重的反噬。
那张脸依旧皇恩浩荡，只不过那对耳朵不再听得见自己这把老骨头说话了。
方丈自嘲地哼了一声，那年他带着沙门子弟为圣上夺得皇位时，身边还有皇二叔，皇三叔，有清霜的父母……
“而如今只剩下你了啊，老二。”方丈抹了抹眼角，有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
“我不还有你吗？”皇二叔拍了拍方丈的肩膀，背过身去，若有所思地说，“那年我们，单枪匹马，协助先帝夺得皇位，而如今，我们只是想救那些当年随我们出生入死，而今囹圄困囿的弟兄们……”
“又有什么难的呢。”皇二叔眼含星辰，此时的他，让方丈一时间恍若看到那时的先帝。
还有那片开得正旺的油菜田。
“那好吧，就算我不让你去，你也不会乖乖的吧。”善尘拗不过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只好应承了下来。
“要不，就让她跟着八戒他们劫法场去吧，这样也比较安全。”我凑到善尘耳边低声说，他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确实可行。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也没有退路了。”善尘大步流星走到门边把门推开，胸怀大气。
“那我去和老猪他们说清楚。”我交代了一下就要离去，却看见方丈此时带着一个陌生人朝我们走来。
“慢着，沙施主，我们也和方丈打个招呼吧，毕竟在车迟国里坐镇这么久了，问问他总来得稳妥些。”善尘和我招呼一声后，方丈刚好走了过来。
“方丈好。”
“不必多礼，善尘，施主，你们可有什么事，想同老衲商量啊。”方丈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我俩相视一笑，却有点顾忌地给方丈使了个眼色。
“哦，忘了介绍了，这是先帝的弟弟皇二叔……”方丈说到一半就把头凑过来补了句，“是咱自己人。”
“那我就直接明说好了。”善尘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我们刚才讨论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出去。
“唔……善尘，你这计划固然稳妥不假，只是……”方丈脸黑了下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方丈。”
“只是我在想，现在陈高僧正困在宫廷禁地，而你们说的营救圣僧这件事，是不是有眼前这个皇二叔的介入，会更加顺利。”方丈笑颜如花，看了眼身边的昔日好友。
“弟子正有此意，劳烦皇二叔相助。”善尘朝皇二叔鞠了个躬，补了句圣僧对他有恩，不这样实在过不去。
“好了好了，大唐高僧的事情，我一定大力相助，你们好好规划，我先回皇宫了，明日卯时，三长两短……”皇二叔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随后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