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县安全生产现场会后，马天富记住了陈小东这个大学生。
记得昆书记曾对他说过，陈小东是个人才，要好好培养。
他吃不准陈小东和昆书记是什么关系，但既然领导这样说了，得把它当回事来对待。
落实领导的指示是很重要的，昆书记交代了自己没落实好，乌纱帽是有可能被风吹跑的。
马天富想先任命个副厂长，全面负责，转念一想，好事做到底，一个亏损的砖瓦厂，人家还不见得稀奇呢，直接厂长得了。
但年轻人毕竟让人不放心，到时候，非但没能扭亏，还给你捅个更大的篓子，弄个更大的烂摊子，让马天富脸上无光，自己的威信也会大受影响。怎么办呢？
时下，商品一下子由买方市场转向了卖方市场，除了一些商品外，许多商品滞销严重。搭配销售风行一时，任何一件紧俏的商品，都要搭上其他的滞销商品。
买个电视机搭买30包卫生纸；买个洗衣机搭买一个餐桌，买一辆永久自行车搭一个竹书架。
嘿嘿，我也来个搭配销售。马天富想了半天，突然转到了这个主意。
他决定了一个捆绑条件，和他签个责任合同。
如果扭亏，说明他马天富慧眼识英雄，是个伯乐。如果不能扭亏，他马天富场面上也有了交代，而陈小东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对，就这么办！他为自己的主意得意的哼起了小曲。
没想到陈小东不买帐。
刚刚在造纸厂弄出点名堂，和车间主任、科长们关系也处得不错，时常和车间主任、科长们喝顿小酒，融洽融洽感情，他们看陈小东没什么架子，也都乐意和他交往。
徐久昌那里，因为给他脸上贴了金，最近关系也得到了缓和，他一有事也是第一时间向他汇报，面子上十分尊敬，尽管有所顾忌，但让他感到陈小东还不错。
工艺流程什么的也摸得很熟了，安全生产和管理步入正轨。
生产环节人员的调配优化，生产工艺的程序优化，他都在考虑之中，准备想得再周全些跟徐久昌汇报后改进。他很有信心在造纸厂再干出一番成绩。
废纸堆里每天逛逛，捡捡宝贝，很是开心。
孔美萍、孙二花时常到他办公室来看看他，聊聊天，下班后给吴灵芝辅导辅导功课，尽管教的时候两个人都有过心猿意马的时候，但都很快都拉回到学习的轨道。小姑娘学得很快，几个月时间快把一年的课程学完了。
总体上说，日子过得不算太赖。那些个日子，他甚至渐渐淡忘了徐雪。
那天突然想起她来，心里还感到愧疚，陈小东啊陈小东，你怎么可以忘记她呢？
让他当砖瓦厂厂长，他乐意。年轻人，谁不希望干出番成绩呢？
可是马天富要他签责任合同，他觉得不公平。
桃源镇无论是镇办企业还是村办企业，哪家厂的厂长跟镇里这样签合同的？轮到他陈小东去当厂长了，要这样做了，这不是欺负他吗？
合同规定，合同有效期一年，陈小东必须在一年里使企业实现赢利。
企业亏损，陈小东奖金全部冲抵不发，按亏损额的10%扣发工资，直至扣光为止。企业赢利，按利润的10%发奖金，上不封顶。
如果实现赢利，则合同延续一年；如果亏损，一年后终止合同。
这明显是不平等的，这砖瓦厂怎么亏损的，自己一点不知道。
他对扭亏还是有信心的，但他认为需要时间，毕竟，亏损了100多万啊。如果给他2年，他敢打包票。
一年内扭亏，他实在没有把握，难度太大。还要终止合同，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一年不能扭亏，自己一年的工资奖金全部贴进去，辛苦一年，什么都没有，这可不行。砖瓦厂亏损100多万，10%就是10万。
陈小东1个月的工资只有300多块。加上奖金、节假日补贴什么的一年只有4000多元。“小东，你不要觉得自己吃亏，实际上是镇里吃亏了。你想想，如果亏损，你只要负责亏损额的10%；而赢利了，可以奖励给你10%，按照你的水平，不亏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想想，这很划算啊。”
“划算，呵呵”陈小东苦笑着。
尽管扭亏后利润的10%发奖金，但陈小东觉得，这是马天富给他画的饼。看着诱人，其实是空的，一个亏损100多万的企业，要一下子扭亏，哪那么容易？
马天富也知道这合同时间上苛刻了点，他估计陈小东去，减亏是肯定的，盈利就说不定了。一年下来能扭亏为盈，盈利个几万块钱，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给他10%，就几千块钱的事。因此他才想出10%的奖扣比例。
这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小东，我提拔你做厂长，可是担了极大的风险。党委会开会时，其他领导都不同意，觉得你太年轻。但我坚决看好你。”
“我任命你当厂长，实际上是和你绑在了一条绳子上，你成功了也就是我成功了，人家会说马天富有眼光，你失败了，我也没面子。肯定说我乱弹琴，让个毛都没长全的愣小子当厂长。”
二十出头的人当厂长，是年轻了点，陈小东不认为他的顾虑没道理，他想了想说：“马书记，要么这样，我保证一年赢利，这合同就不签了吧？”
马天富身子靠在椅子上，眼睛斜视着他，不说话。
“马书记，要不这样？合同我签2年，第2年还是亏损，工资照扣。”陈小东说。
“我等不起啊！这厂今年不扭亏，镇干部的工资就不能保证。”马天富叹了口气。
“可你这简直是马关条约，算了，我不干还不成吗？”
马天富呼的站了起来，眼睛里一副轻蔑的样子。
“小子，你怕啦？原来我以为你是个很有出息的人，可现在看来，标准的软骨头、胆小鬼一个，肩膀挑不起一点分量。小子，不要让我看不起你，男子汉大丈夫，一点血性都没有。”
“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个男人？下面长了男人的东西吗？你有没有胆量？到底敢不敢，不敢就滚蛋，换人！”马天富斩钉截铁的下了命令。
不带这么看不起人的。陈小东火了。
“敢，怎么不敢？”一股热流涌上心头，陈小东的血性被激起。
妈的，老子豁出去了。大不了一年不拿工资，给马天富你这地主老财白干一年。
他慷慨激昂的在合同上签了字，感觉自己十分悲壮，像战士在敢死队出征前的签名样。
看着陈小东在合同上签完字，马天富笑了。
“哈哈哈，小子，这可是你的卖身契，你落笔之后，你就卖给了我，不，应该说是卖给了砖瓦厂。好好地折腾吧！不弄点名堂来，你就买块豆腐撞死算啦。”
“呵呵，我想撞，可是肯定没机会。”陈小东握紧了拳头，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一年内改变砖瓦厂的面貌。
有句话他没说，就是撞豆腐，也肯定是豆腐撞得稀吧烂而他没事。
难道老子的头还没豆腐硬吗？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一定要争口气！
“马书记，年底你等着发我奖金吧！到时候你可不要心疼哦。”
“小子，还没说你胖就喘上了。行，我等着瞧。你扭亏赢利了，该给的钱一分不少你。少你一分钱我他妈的是猪天富牛天富！”
陈小东成了砖瓦厂厂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