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一堆,唧唧囔囔的,办事上倒是都挺利索……”
公良雪竟笑着轻摇了摇头,背手牵着白驴进了陈宅……
陈洪早从大厅里往外迎,门房接过驴径自安排去了,公良雪竟抬头一看,厅堂里还有陈老三在,这会儿一见公良雪竟回来,忙也起了身。
公良雪竟径直进了厅堂,刚一坐下,陈洪早将沏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了过来,公良雪竟接过,一饮而尽……
陈洪一边倒第二杯,一边低声道:“太爷可看出个明暗来了?”
公良雪竟眨眨眼,又接过第二杯茶水来,这才开口道:“两件。还真是一明一暗:那水潭子确实有古怪,我估摸着,一旦当初在那儿,应该是看到了什么物件,给吓得丢了魂魄,是落下的心病,这是明的;至于水潭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一条,是暗的……”
陈老三伸过头来,神色凝重的道:“小爷是见到了什么??”
公良雪竟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陈老三道:“真邪性……刚贴近水边上,一旦先说那条路他从没有走过!紧接着更诡异——这小子一上了桥我跟你说,完全不是在家里这个愣头青的做派!说话,做事,理论,头头是道,谈起国事来也无限感慨。哦对了——还跟老子讲什么主义,普及什么教育和新知识!乖乖,这完全就是个新青年嘛……”
陈老三和陈洪父子一听也是大吃一惊,陈洪不禁又问道:“那太爷现下的意思是……”
公良雪竟又喝口茶,道:“先把这个鬼东西弄住再说吧……不见到现货,我也不好把话先下死了……”
陈老三捋捋胡须,眨了眨眼,道:“小爷的意思,笃定就是条大鱼而已??”
公良雪竟看看陈老三,竟面现难色道:“我告诉他俩都说是大鱼,但我老觉得不太对味道……可哪里不对?我又说不上来……怎么,你也有些看法??”
陈老三也显得有些举棋不定:“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想着要是条大鲶须子之类的,算还好了……”
公良雪竟听他这一说,心情不知怎的,更加有些郁闷沉重了……
“这会儿都是瞎猜。今晚上我们仨去守一下,要是能弄上来,再说吧……”
一股诡异的宁静开始蔓延到整个厅堂里……
没多大一会儿,一旦和大缸都回来了,东西也准备齐了:线是上鞋用的八股绳,在一根小棍子上瓷实卷着,说是足有百十米;钩是肉架子上最小号的挂肉钩,钩尖都油光发亮的,看样子很是锋利;最厉害的是饵。一旦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买的,据说鸡肠鸭肠之类的没买到,鸡肝倒是有一大捧。更离谱的是猪肝,买了有四五斤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做猪肝宴呢……
一切就绪。公良雪竟绑好了线钩后,试了几试,确定结实牢靠后,这才跟一旦和孙大缸嘱咐了一遍细节和注意事项等等,确定一切后,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几个人饱饱的吃过了晚饭,孙大缸找来个布袋,把一应物什全都装了,袋口一扎,往肩膀上前后一搭,三人这才悄无声息的出了回马镇,奔四里桥而来……
本来就是轻车熟路,又加上只有三四里地,不慌不忙一盏茶的光景,仨人已然到了潭子边。
公良雪竟止步拉住二人,低声道:“脱了鞋子提在手里再上桥,这些大鱼都精怪机灵的很,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岸边上一点儿动静都能被它们听了去!”
三人停下,原地坐着,俱都脱了鞋子在手里拿着,这才起身蹑手蹑脚的上了桥。
到了桥上,仨人把身子往桥面上一伏,这才暗暗又穿了鞋子。孙大缸也轻手轻脚的从布袋里往外掏家伙什。
一旦虽压着声音,但仍旧能听出兴奋来:“乖乖!打仗也就这个样吧?!心里头噔噔跳哩……”
孙大缸毕竟岁数大些,倒是显得很是持重,只小声问道:“怎么投饵?”
公良雪竟小声答道:“我觉得夜里安静,它要是会从潭里出来到浅处活动的话,这桥下是必经之路!我挂上肉,你轻轻的放下去,按你们所说,水深大概三米多不到四米,你放到离底半米处就差不多了。慢慢入水,不可有太大惊动……”
公良雪竟说完,示意陈一旦把切成大块儿的猪肝子掏了出来。他又拉了拉绳子和肉钩,觉得够结实了,这才把猪肝扭扯刺挂到那个小号的钩子上,让孙大缸轻轻溜着桥边,放到了水里去……
到了差不多合适的深度,孙大缸便将那线绳掏了个活扣,套在了一个桥垛子上,那根缠线的棍子也找个砖缝插在了里面。
一切就绪,余下的,就是等待了。
三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仰面朝天排成一排躺在桥面上。
看着月亮一会儿从乌云堆里探出头来,一会儿又被遮挡个严严实实,夜色也就如此反复的忽明忽暗着……
百无聊赖间,嘤嘤之声骤起……
“师父,你跟我们家到底是什么亲戚?这辈数是从哪儿论起的,你这辈数也太大了……”
“就是。不过我看你不光是辈数大,就连说话办事也老成的很,倒是当得起这个辈分……不过就连我老三爷都跟你叫爷,你说你这辈分……”
“我要说了,怕你俩不信。”
“说说看……”
“就是就是。”
“我跟你家没亲戚。陈老三小的时候我见过他,叫我一声爷,是因为我岁数比他大的多……”
……
良久,没反应。
“你看,我就说,我说了怕你俩不信……”
“师父,您今年,高寿?”
“哦,一百三十六了还是一百三十七……反正不超过一百三十七……”
“乖乖——小祖宗!那你不是……一七七几年的人了么??!”陈一旦压着嗓子,“忽”的一下子坐起身来!
公良雪竟忙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躺下,小声道:“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年轻人毛毛愣愣的……”
陈一旦忍住笑,压着嗓子继续道:“那咱这大半夜的还来抓什么妖怪?你不就是个妖怪嘛……”
“我呸——你大爷的,你怎么说话呢??老子是什么妖怪?老子只是面相嫩些……你们俩也是一对憨货,老子这样说你们都信,嘿嘿……”
孙大缸轻声的长出了一口气,道:“要说也怪……虽然你年纪轻轻,可俺们听你说话看你办事就是信服……就算你说你一百多岁了,我也想都不想就信了!这人是不是真有前世今生的说道……”
公良雪竟瞪眼看着夜空,幽幽道:“有吧……真要有,你俩看来那一世没少欺负老子,这辈子都是来还债来了……”
“还呗。你都混的这顿接不住那顿了,俺俩要不还,指不定哪天你就饿死在路边上个球了……”
公良雪竟苦笑一声,又道:“都说一旦傻乎乎的,依老子看,这是大智慧——说的话乍一听都跟驴粪蛋子似的,糙的很;可仔细一品味儿,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陈一旦“嘿嘿”一笑,接道:“咦——驴粪蛋子可不能品味儿……估计味道不会多好了……”
孙大缸一听,乐了,对着公良雪竟道:“瞅见没师父?我旦叔不叫夸,夸一句就现原形了……”
“滚。”
“嘿嘿嘿嘿……”
“师父,你从中原来??”
“嗯。”
“那咱们中原到底长啥样?是不是比咱这西北大多了?我听说跟咱到处都不一样……”
“都差不多吧……咱这华夏大国,上下数千年不间断文明历史,在这个世上,独一份儿!回马镇这儿也好,中原也罢,一切的人文礼法,全部源自这中华文化……也就是中原人口密集些而已……若论大小,还是西北这边地广人稀,各有特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