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沙场初见
第一节 绝代丽姝
公元556年，北齐天保七年，柏杜城。
两军对垒，各是清一色的红与黑。军旗与战袍被劲风刮得烈烈震动。
高长恭握着磨得精光的长戟，稳坐在赤红长鬃的战马上。一副寒光闪闪的假面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裸露着的肌肤白皙如玉，与战场粗犷野蛮的气质很不搭调。
然而主将一声令下，他便第一个打马冲在前头。
黑色、红色的潮水滚滚涌动，汇入彼此的潮流中。
刀光剑影、战马嘶鸣，那股期待已久的豪情像泄闸的春水般涌向心房，他已经义无反顾了。
战况激烈，胜负却已然在杀伐中渐渐成形。
关西的士兵眼见力有不逮，却还在负隅顽抗。面对死不退让的敌军，高长恭感到更加振奋，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就绝不轻敌。
两个关西骑兵放马向高长恭奔过来，段韶将军从高长恭身后策马而至，与他很有默契地一对一对敌。
段韶将军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只需几招，就将其中一个杀得狼狈逃窜。
而高长恭呢，他遇到的对手武功不弱，且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段将军收拾完之前的乌合之众，又马上赶来助他一臂之力，将其夹在两人中间腹背受敌。
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自己的刀兵就要刺入关西敌军的心脏了。只听耳旁一阵风呼啸而过，他的长戟被飞奔而至的骑兵奋力挡回。
他转脸一瞧，是个关西小骑兵，虽然身着轻甲，但在虎背熊腰、体壮如牛的骑兵队伍中显得些许纤弱娇小。
现在战况又成了以二对二，原先的骑兵分给段将军去打，而小骑兵，就交给自己吧！
娇小的骑兵似乎也知道自己力有不逮，并无心恋战，引他过来之后就要转马欲走，发出一声娇叱：“驾！”
听这珠圆玉润的声音，他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柔情！
思忖间，却见不远处的一名关西骑兵抬起了长戟，刺向小骑兵背后。
小骑兵转马间，看到这惊险的一幕，情急之下，赶忙出手抵挡，可终究挨了一戢。
本是同袍的兄弟，关西的人竟然向自己人下手！可恶！简直是可耻！
高长恭对眼前的情形感到吃惊，却反应奇快，顺势将那在背后放冷箭的关西小人的兵器打落。
战士失去了兵器，就等于失去了生命，手无寸铁的关西士兵还未等败逃，就被身旁几个齐军合力刺死。或许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母亲的儿子，或许是一个妙龄少妇的丈夫，或许是一个髫龄之年的幼童的父亲，但是血战之下，就这样无声地捐躯沙场。
小骑兵看着向自己出手的关西骑兵血淋淋的尸体，又回头望向他，一个救了自己性命、戴着神秘面具的敌方将士，神情不由得变得惊异。
战场毕竟是战场，嗜血是战争的本性。看到小骑兵孤立无援，旁边的周兵便乘胜追击，力灌长戟，向小骑兵的左肩猛刺去。
刚刚救了她的性命，难道要做无用功。高长恭又起了怜惜之心。
小骑兵打马一个转身，高长恭挥戟奋力一挡，为她挡掉了周兵的长戟，却也挑断了她胸口的一条璎珞。
一枚玉佩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掉落在泥土中。
似乎周国人是决心要杀掉小骑兵，身旁几个的周国士兵瞅准时机，举起手中的兵器刺向关西小骑兵。
小骑兵自知不能迎敌，赶忙打马欲逃。
高长恭提起长戟，想拨回周国士兵的兵器，却看见小骑兵的马身已经挨了齐兵结结实实的一击。
马儿受惊了，奋蹄嘶鸣，小骑兵娇叱一声，应声落马，摔落在地，兵器和头盔都滚落在地上。
周国人见势不好，只得打马离去。
高长恭骑着高头大马，无形中已经是一个救世主的姿态，俯视着马身下因自己的相助而生还的生命，没想到落马的骑兵却高傲地扬起了脸。
面具的下眼睛由平静而变得惊奇。
那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打散开来，柔顺地披落在两肩。她扬起秀颈，抬眸望向他，一双眼睛如蝴蝶般妖冶地展开了翅膀，瞳仁中燃着烈烈精光。
多么炽烈夺目的美丽！
他霎时间怦然心动，力道回挫，又为他挡了旁边将要刺向她的齐国人的长戟。
马下的女孩儿意外地看着他。可转瞬间，她便收回了惊愕的目光，换做一片决绝，扬起美丽的颈脖，一只玉手紧攥着什么向喉间刺去。
她要自尽！
美人儿闪烁着烈焰的瞳仁令他脑海中霎时间闪过这个猜想，他双眉严厉地一皱，将一枚石子狠命掷出。
“啊”的一声，小美人吃痛地叫起来——正中手背。
小美人儿秀眉紧锁，吃痛地握着已经麻木的手背。原本紧握着的玉簪被打落在地，簪头被打磨锐利得格外锐利，像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她眼疾手快地抓起玉簪，还未等再一次刺向自己的喉咙，周围的齐国士兵马上将她反手相缚。
她眸中带着仇视，给他留下一个火辣辣的眼神。
战斗的紧张不容他多想，打马转身，就又回到战场的杀戮中。
之后的激战中，他眼前总闪过那绝色的容颜。于是他更加所向披靡，更加酣畅淋漓地冲锋陷阵。他恨不得，马上结束这一场激战与她相见……
西风烈烈，艳阳如血，热血似乎已模糊了天地的界限，整个世界是一片血的汪洋，血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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