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成明正被辛姐逼得无计可施，听了阮惠婷的话，精神一振，忙说道：“好，你说！”

“我记得你家对面以前有一个杂物间，原本是当作厨房用的。后来装修的时候，因为用不上大灶了，就把厨房装到了一楼，那里就当成了杂物间了，是不是？”阮惠婷慢条斯理地问道，“后来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就打算租给别人家卖早餐，现在还没有租出去吧？所以……让你姐停灵停在那里可好？你家的堂屋收拾一下，就只管招待客人，这样就没那么多忌讳了，也许你妈会同意呢。你看怎么样？”

章成明一怔之后，仔细想了想，说道：“虽然也是个办法，但还是得跟我妈商量一下。”

阮惠婷看着阮惠婧：“你也帮忙说说话吧，打算租出去的房子，应该没那么多忌讳。”

阮惠婧低着头，含糊应了一声。她跟两个姑姐都没怎么打过交道，她知道章雪明是看不起她的，章雪芬则是一心想着从她这里沾点好处，都不是好相处的人，所以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不过如今二姑姐人都没了，她也没必要再去计较以前的那些琐事了。

停灵就停灵吧，别说停在杂物间，就算停在堂屋，其实她也没啥意见。她从来都没有把章家当成自己的家，也不认为章家的房子是自己的家产。无论是章成明跟她说这房子地段多好，多值钱，还是章母跟她说，这房子是他们章家的风水宝地，是根，她都没啥感觉。

她惦记的是黄国岱跟她说过的省城开发区的大平层，十二楼，近二百平米，从宽大的落地窗看出去就是蜿蜒的江水。阳台上可以种她喜欢的东西，花草还是瓜菜都无所谓，房间里可以放她喜欢的家具，大抱枕，大玩偶都行，还可以做一个衣帽间。

而不是像现在，虽然三层是她和章成明的住处，但是章母每次进来都如入无人之境。理由也很简单，打扫卫生啦，收拾屋子啦，帮忙晒被子啦，反正就是为了他们好，让她想要拒绝都找不到理由，憋屈得要死。

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东西，阮惠婧自然是不想参与意见的，不过既然阮小囡说了，给她一个面子吧，毕竟她跟章雪明关系还算不错的。

事情算是暂时有了一个结果，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结果，但总比送去殡仪馆要好得多了。只是辛姐还是觉得心酸，于是对阮惠婧说道：“你能不能跟你婆婆好好说说，总归是她的女儿，走的已经这么凄惨了，身后事办的好看点，总算也是一种安慰对不对？”

想到章雪明这几年来起早贪黑的，千方百计想着做生意赚钱，一心盼着好日子，结果却落得一个死了都没有地方停灵的结局，辛姐怎么想怎么伤心，看着章成明又问道：“你姐在哪里，现在能看吗？我想去看看她。”

“半夜三更的，算了吧。”阮惠婷看了看吧台上的挂钟，说道，“明天让姐夫去派出所问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了，就把雪明姐接回来吧。辛姐，你看看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了，等警察做完笔录，我们就先散了吧。明天还得赶早，停灵房要收拾，灵棚要搭起来，还又寿衣、遗像、孝服，雪明姐这么突然走了，什么都没有呢。”

说着，她转向章成明，“姐夫你先列个单子吧，要准备的东西都记下来，该买买，该借借，这样总归有个章程。还有就是，你看我们之间要不要分个工？娱乐城这几天肯定是没法开了，晨晨那里也得有人去接来。还有雪明姐要穿的衣服什么的，辛姐你跟雪明姐最熟悉了，要不你去她家给她找找衣服？总不能让她穿着今天的衣服走吧，像什么样子。”

话说到这里，辛姐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领班也低着头掉泪。反而是阮惠婷三人没那么悲伤，因此略显尴尬。好在辛姐哭了一会儿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很多，能帮忙做事的人却是不多，所以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

于是接过领班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说道：“我有她出租房的钥匙，衣服我去找。就是……我怕她那里会有一些私人的东西，我毕竟是外人，一个人去，万一有什么情况说不清楚的。所以，你们看看谁适合跟我一起去？”

阮惠婷瞬间明白了辛姐的顾虑，这是担心章雪明有私人财物放在出租房里，辛姐怕一个人去，以后有人跳出来说多了少了扯不清。毕竟，不管是章母还是骆超雄，都不是什么讲道理好说话的人。因此她看向阮惠婧，“大囡，你陪辛姐一起去。”

“行吧，那我明天先上班去请几天假。”阮惠婧点了点头。

“明天消息可能就传开了，要是你们单位有人问起，你什么也别说。”

“我吃饱了撑的，有什么好说的？”阮惠婧翻了白眼，“连我们自己都还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你知道吗？那个什么郑大顺，干嘛要杀了章雪明？”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是的，到现在为止，她们也只知道。郑大顺有可能跟章雪芬认识，其他一概不知，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疯狂的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派出所现在应该找到章雪芬了吧？”阮惠婷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也许明天就会有结果了。只是……无论什么结果，走了的人都是回不来了。”

结果来得比阮惠婷预想的还要快，派出所让章成明去做笔录的时候，其实已经找到了章雪芬，并且询问了她。所以等章成明做完笔录出来，派出所就把事情原委挑重点的都告诉了他，还给他看了章雪芬的笔录。

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章成明，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他跟章雪明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姐弟感情，他都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难受。

大约是郑大顺一开始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过来的，所以从痕迹上，警察们很快就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晚上娱乐城刚开门，郑大顺就来找章雪明了，目的就是讨要五万元钱。因为郑大顺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了，所以这一次章雪明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话跟他说说清楚，做个了断。去办公室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对于章雪明来说，郑大顺是陌生人，她并不知道郑大顺和章雪芬之间的关系。正好顶楼因为要晒地毯，这两天楼梯口的门开着，章雪明就带着郑大顺上了楼顶。为了安全，章雪明甚至连楼梯口的门都没有关。

这些情况是警察根据赌场里的人，娱乐城的服务生，以及章雪芬的说辞得出的结论。至于章雪明和郑大顺到了楼顶说了些什么，大概没人能知道了。只知道两人谈话时间并不长，郑大顺就用带来的匕首刺向了章雪明。因为他身高比章雪明高，所以这一刀直接刺中心脏，章雪明估计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倒下了。

120医生上去的，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所以才会用布单盖住了脸。去医院只不过走个流程，给警方结案提供一下证据而已。而郑大顺在刺中章雪明以后，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从楼顶跳了下去，还是头朝下的那种，所以也是当场死亡的。

这惨烈的过程，仅仅只是描述，就让章成明当场吓呆了。因此从派出所出来以后，知道阮惠婧在阮惠婷那里，他也顾不上已经是深夜了，直接来了阮惠婷那里。

敲开门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没了魂的状态，在喝下了两大杯水之后，才呆愣愣地说道：“派出所说都查清楚了，郑大顺是凶手，已经死了也没有办法了。我姐……可以接回来了。”

阮惠婷和阮惠婧面面相觑，然后阮惠婧不满地推了章成明一下：“这些派出所不查我们也能猜出来，我们想知道的是，这个郑大顺干嘛要对二姐下这样的死手啊？”

章成明吓了一跳，却依然没有回神，自说自话道：“我本来想要摘抄一点笔录的，但是小民警不肯，说是没这规矩，让我听着就是了。”说着，神情突然扭曲了起来，两个手就插进了头发里，抱着脑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你先说说看，那个郑大顺跟章雪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阮惠婷想了想，语调柔和地问道，帮他梳理思路。

“章雪芬说，郑大顺在追求她；赌场里的人说，他们已经同居了，正在谈婚论嫁，实际上怎么回事，没法下定论。”

派出所找到章雪芬的时候，她还有点嘴硬，毕竟人不是她杀的，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郑大顺这样凶残的人，她不想嫁给他有什么不对。所以一开始做笔录的时候总是前言不搭后语，把责任都推给别人，把自己说得跟朵白莲花似的。

可惜她遇到的是警察，就算千岛县案件少，警察的实战能力不强，但是对付她这样的平头百姓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她的那些推脱的伎俩，在警察眼中根本就不够看，几句话一挤兑，真相就浮出了水面。

章雪芬在林五死了没多久，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婆家。在娘家找不到落脚地以后，便找上了章雪明，觉得她一个人租房子住，还是二室居的，完全可以接纳自己跟儿子两个一起住，就提出了要住到章雪明那里去。

章雪明知道自己姐姐的德行，加上她又有好几个关系暧昧的男人，时不时要过来的，所以哪里肯接纳章雪芬跟自己一起住，自然就回绝了她，这件事让章雪芬心里就记了恨。

“就为了这个？”阮惠婧顿时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相信这个原因。如果说不愿意接纳她们母子就该被记恨，那章雪芬首先不是应该记恨章母吗？或者章成明也行啊，毕竟章家的房子是他们母子俩住着呢，怎么会记恨到章雪明身上去的？这是姐妹吗？这是上辈子的仇人吧，这辈子找个借口报仇来了。

阮惠婷拉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先别问，听着。

“她也不单单是因为住的地方，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钱吧。”章成明在消化一段时间的信息后，也开始梳理出重点来了，“她借给二姐的五万元钱，是郑大顺给她的。”

无处可去的章雪芬只能去找出租房，她手头没钱，自然也找不到好的地方。一来二去，找到了郑大顺家隔壁的房子，也就是因为这个，跟郑大顺认识了。

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先对谁有意思的，现在也搞不清楚了。不过从赌场那边询问出来的情况是，郑大顺在赌场里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打算结婚了。尤其是二个多月前紧急收回了几笔放出去的赌债，理由也是结婚花费。

“章雪芬是用什么理由从郑大顺手里拿到这笔钱的？”阮惠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