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打出一张牌之后，曾普信忍不住低下头，把目光投向自己刚刚用卡牌效果拿到手中的人物卡，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露出十分尴尬的表情，并开始抓耳挠腮。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围观玩家都显得很轻松，其中一个成年玩家甚至还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似乎很希望看到他遇到麻烦。
坐在方桌另外一侧的龙旭则显得和站在一旁的围观玩家们一样轻松，把自己的几张手牌展开，时不时地轻轻挥动几张卡牌，仿佛自己已经胜券在握。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忍不住低下头，从后面看他的几张手牌。看清每一张卡牌之后，小个子男生当即满意地连续点头。
“我支付最后两点费用，召唤贪吃鬼！”
曾普信把自己场上仅剩的两张黑色边框的费用牌横置，将刚刚拿到手中的一张贪吃鬼打出来，将这张低阶人物卡摆放到人物区的边缘位置，随即向前方连续摆手。
“回合结束！”
“好。我的回合。”
龙旭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稳稳地点头，随即抽出自己卡组顶端的卡牌。看清自己抽到手中的牌之后，他立刻将这张卡牌摆放到费用区里，随即伸出手掌，先指向自己场上的五行龙-守信，再指向曾普信场上的贪吃鬼。
“我要用守信攻击你的贪吃鬼。”
“成功！”
曾普信当即伸出两根手指，把自己的这张贪吃鬼夹起来，将卡图展示出来。
“由于贪吃鬼被破坏，我要发动它的遗言效果，破坏你场上的一张费用值不高于2的卡！”
“好啊，”龙旭抬起手掌，指向自己的策略与装备区，“你选择吧。”
旁观玩家纷纷把目光投向龙旭场上的两张五行龙阵。此时此刻，龙旭摆放在场上的两张永久策略卡分别是足以为五行龙施加增益的五行龙阵-金和足以在对方的回合中复活墓地中的五行龙的五行龙阵-土。无论是哪一张卡，都是足以起到足够大的作用、甚至足以对曾普信造成直接威胁的。
“嗯……”
曾普信眯起眼睛，抬起空着的左手，伸出一根手指，一边连续指点龙旭场上的两张卡牌，一边扫视龙旭的墓地中的卡牌。一番思索之后，他指向位于策略与装备区正中央位置的五行龙阵-金。
“我要破坏金阵！”
“好啊。”
龙旭抬起手掌，把自己场上的永久策略卡移动到墓地的最上方，随即将自己握在手中的一张人物卡打出来。
“既然如此，我要支付五点费用，召唤仁信。”
站在一旁的几个围观玩家先后发出惊叫声或者满意的欢呼声，把目光投向龙旭打出来的这张五行双龙-仁信。只有站在曾普信身后的那一个玩家当即低下头，去确认曾普信的手牌。
“我要发动仁信的效果，从墓地或者除外区中选择一张费用值不高于它的‘五行’人物卡登场。”
龙旭不慌不忙地指向自己打出来的这张五行双龙-仁信的卡图，随即把自己墓地中的一堆卡牌拿起来，从中取出因从卡组中检索五行龙阵-金而被丢弃到墓地中的那一张五行龙-尚智。
“我要把墓地中的这张尚智重新召唤上场。可不可以？”
“嗯……可以。”曾普信不得不向龙旭点头。
“好。”
龙旭将自己取出来的这一张黑龙摆放到人物区的一侧，让它和已经存在于场上的黄龙紧挨在一起，随即向曾普信的阴阳区一指。
“接下来，我要用尚智对你直接攻击。”
几个观战玩家再次把目光转向曾普信的阴阳区。他们都能够看到，曾普信的阴阳区中已经只剩下两张阴阳卡。这意味着，只要他不能用下一张阴阳卡召唤人物卡或者清除龙旭的人物卡，龙旭就能够在这个回合中把他的阴阳区打空。
“哎呀！输了！输了！”
曾普信直接露出一副十分不耐烦的表情，把自己手中剩余的卡牌往桌边一摔，连连摇头。
“这还打个屁啊！我这手真是臭得没边！”
“哈哈哈！”
站在方桌周围的所有围观玩家先后开始哈哈大笑，包括没有在这一整场牌局里直接嘲笑曾普信的两个玩家。龙旭也立刻完全放松下来，和站在自己周围的玩家们一起笑。
“毁容哥，你的这个改卡组的方案似乎不怎么成功啊？”
原本站在龙旭身后的小个子男生绕到曾普信身边，低下头，露出有点贱的坏笑。这种笑容和曾普信在平日里时常对其他大部分玩家露出来的笑容非常像。
“屁！”曾普信发出一声闷哼，抬起手掌，一巴掌拍在小个子男生的肩膀上，“你眼瞎吗？没看到我这手牌有多臭吗？这种臭手牌，神仙也打不赢！”
小个子男生丝毫不恼，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去看曾普信放在费用区里的卡牌。
龙旭轻笑一下，开始收拾自己的卡牌。几次眨眼之间，他便迅速地把自己的所有卡牌各归原位，随即扭过头，望向正在向他和曾普信走过来的岳锋。
“好啦。”
岳锋抬起双掌，轻轻地击掌两下，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扫视自己面前的每一位客人。
“各位，都打完自己目前手上的这一局牌了吧？”
围在龙旭和曾普信所坐的桌位周围的几个玩家纷纷散开，走向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另外几个坐在不同的位置打牌的玩家也先后向岳锋点头，迅速地结束自己面前的牌局，开始收拾自己的卡牌和其他随身物品。此时此刻，在座的玩家中没有第一次来到店里的纯新人，全都是已经对岳锋有基本的了解的人，包括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小个子男生在内。大家都知道，每当岳锋对客人们说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早一点关门。而且，除极少数特殊情况之外，每当不得不提早一点关门，岳锋都会提前给每一个玩家群发消息。
“不好意思，今天本店又要稍微早一点打烊，”岳锋露出带有几分歉意的温和微笑，并略微向客人们弯腰，“因为，我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没事的，老板。”小个子男生最先对岳锋露出温和的笑容，并把自己刚刚买到的几张卡牌塞进自己的卡盒里。
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所有随身物品的龙旭立刻背起自己的随身背包，快步上前，走到柜台前方，抬起头，向漆黑一片的二楼看去。他记得，在一般情况下，即便二楼完全没有客人，岳锋也会在天黑之后把二楼大厅里面的灯一同打开。不过，他却没有对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的反常现象说什么。包括曾普信在内的其他玩家先后从他身边走过，并和岳锋挥手告别。
“再见，老板！”
走在队伍最后的小个子男生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并拉紧自己头顶的兜帽，向岳锋连续挥手，随即走出店门，跟到并排离开的几个玩家身后。
“嗯。”
岳锋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向小个子男生挥手。确定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店门前方，把露出一条缝的店门紧紧地关上，尽可能地阻挡室外的寒风。
“嘀！”一声响亮而又尖锐的喇叭声从远方的夜空之中传来。
岳锋扫视空无一人的街道，呼出一口浊气，转过身，面向楼梯口。他没有上楼，而是直接向漆黑一片的二楼大厅喊：
“下来吧！客人都走了！”
一段时间过后，谭楷才摇摇晃晃地从二楼大厅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没有开灯，也没有用手机的亮光来照明，只是直接地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步伐仍然很慢，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略微停顿一下，下楼梯的时候更是用手掌牢牢地抓住楼梯的扶手。在此之前，无论是上楼梯还是下楼梯，无论是否当着客人的面，他都从未在上、下楼梯时抓过扶手。
岳锋略微抬起头，扫视谭楷的那一张无神的脸，随即大踏步地走向柜台后方，把自己的电脑挪动到柜台的顶端，将屏幕转向店门的方向，抬起手指，指向屏幕上方显示出来的表格。
谭楷慢慢吞吞地走下楼梯，走向柜台前方，凑近电脑屏幕，双手牢牢地按在柜台上，像是要把脑袋钻进屏幕里。在正常情况下，他自然能够看懂表格上的每一个文字和每一个数字。只不过，看到这些文字和数字之后，他仍然是一副无神的模样。表格里所有的内容似乎都对他没有半分触动。
“这就是店里目前的情况，”岳锋从柜台后方走出来，站到谭楷身边，“所有的收入和支出都列在上面。我也已经算好正式开店以来的利润总额。有什么异议，你可以立刻提出来。如果你觉得我算得有问题，也可以自己再算一遍。”
谭楷像是没有听到岳锋的话一般，只是自顾自地把表格往下拉。看完整张表格之后，他把头低下来，下巴几乎快要碰到电脑的键盘上。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按照我计算出来的结果把你应得的那一部分利润打给你，”岳锋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他常用的转账页面，“与此同时，我也会把你投进来的那一部分钱退还给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谭楷僵硬地转过身，转向岳锋，连续深呼吸，随即摇头。
“好。”
岳锋稳稳地点头，拿起手机，在转账页面上输入金额和详细的备注，随即按下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确认”。
“你收一下吧。吴臻的钱，我也是这么给他的。”
谭楷把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把手机从中摸出来，此时此刻，他的外套口袋里只有一部手机，也就是那一部相对比较旧的手机。点击收款页面并确认手机屏幕上弹出来的收款通知之后，他把手机摆放到柜台上，让它紧挨着岳锋的电脑。
“你还要拿走什么东西吗？”
岳锋后退两步，抬起手臂，指向二楼，指向隐藏在阴影之中的、摆放各种盒装桌游的柜子。
“放在二楼的那些盒装的多人桌游，大多数都是你选的，也基本都是你买的。玩它们的客人们来的时候，大多也是你在接待、你在组织。你可以把它们都拿走。我可以自己再去买新的。”
谭楷随着岳锋的步伐后退几步，抬起头，把脖子向后仰到最大，脸上却仍然是无神的表情，似乎岳锋刚刚说的话完全和他无关。
“还有，你画的这些挂在墙上的画，也都是你的，”岳锋指向悬挂在墙壁上的几幅画，“你也可以全都拿走。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是完全属于你的。你为店里的所有设施和进每一批货所出的那一部分钱，都在我返还给你的那一份钱里面。这一点，也和吴臻一样。”
谭楷慢慢地低下头，没有立刻回答岳锋的话，嘴角略微抽动一下，像是被岳锋的话触碰到自己的痛处。
“怎么？”岳锋忍不住露出带有几分怀疑的表情，“你不打算拿走任何东西？”
谭楷低下头，双眼直视自己的脚尖，任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过的头发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我……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好。”
岳锋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谭楷流露出来的情绪，只是露出严肃的表情。事实上，他也根本不打算去管谭楷的情绪，也没心思去管这些。
“只要没有其他人主动说出来，我绝不会主动对来到店里的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从此往后，如果你有时间，只要没人公开对你提出什么意见，你还可以再回到店里来玩，我也可以继续欢迎你和你带来的人。只不过，我不能继续再让你当交流群里面的管理员。”
“嗯……嗯。”谭楷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只是连续点头。
岳锋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掌，双手掐住自己的腰部，注视谭楷的脸。他自己也感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完全不是在饭局上对自己和吴臻热情洋溢的人，而是一个自己根本从未真正认识过的人。而且，现在的谭楷甚至还有几分像是他再也不愿意见到的那种人。
“岳锋哥。”
轻柔的声音费力地穿透店门和门外回响的风声，传入岳锋的耳中。
岳锋当即收起脸上的严肃神情，大踏步地走到门口，拉开店门，让裹得严严实实的邹诗韵钻进店门。
“你来了，小韵？”
“嗯。”
邹诗韵乖巧地点头，随即自然地倚靠到岳锋的手臂上。她的脸上仍然显露出几分羞涩，但整个人已经不再显得过分拘谨。
“嗯……你……你好。”谭楷本能地挤出一丝笑容，眉宇之间显露出无法掩饰的尴尬。
邹诗韵当即转过头，面向谭楷。她同样对谭楷的模样和神态感到十分惊讶。
谭楷当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拉紧，拉开店门，径直离开，不再停留一分一秒。几次眨眼之间，他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