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着急找我来,所为何事?”苏煜疑惑道。
蓝若雪坐在河边的台阶上,看着泛微光的河水,“你说我直接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名正言顺地消失了?”
“为什么要跳下去?”
“?”蓝若雪转过头来,抬首看着站着的苏煜,理所当然道:“为了消失啊。”
“跳下去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但是在旁人眼里,你为什么要跳下去?因为相思成疾吗?”
蓝若雪从苏煜的话里听出了戏谑的味道,接着又听他正声道:“自杀也是需要理由的,如果没有合理的动机势必会让人生疑,万一官府介入,查出点蛛丝马迹,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不能是失足落水吗?”
“母亲派了十六个护卫监视你,你躲过他们跑到沁阳河边失足落水,你觉得合理吗?”
“看来还是行不通,白高兴一场。”
蓝若雪的语气难掩失落,她双手撑着膝盖捧着脸,看着河面,微风吹动纱帘。
苏煜坐到她身侧,轻声道:“被软禁在听雨轩,受不住了?再耐些时日,过不久小五就回来了,你朝他撒撒娇,他找母亲说说好话,母亲自然就会把那些人撤了。”
蓝若雪转头看了一眼苏煜又转回去看向远处,悠悠道:“其实还好,年少时喜欢闹腾,后来经历的多了,也就不爱闹腾了。我一个人在黄泉谷养养花儿,吹吹曲儿,一过就是三百多年,听雨轩才呆了几天啊。我只是担心以我的身份不尽快抽身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只要你安安分分地,这麻烦暂时就找不上门来。”
“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呢?一日不和你们脱离关系,就一日不能安心。”
“再不安心这件事也急不来。你想要金蝉脱壳必须要做到合情合理,不能有丝毫破绽,不能有任何疑点,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苏煜说的蓝若雪都明白,但是迟则生变,后果同样难以预料。
“你怪我吗?”蓝若雪转头看着苏煜。
苏煜看了看她又看向远处,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知道你能救小五并且答应救小五的时候我对你感激涕零,知道你身怀异术心怀苍生更是敬佩不已,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时候……”苏煜顿了顿,如实说道,“一开始是震惊,接着是后怕,然后是满腹的疑问,事到如今又多了几分惭愧。作为朋友,我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和不得已的苦衷,作为苏家儿郎,又的确担心因为你的身份会给我们家带来祸患。我没有怪过你,即便到到现在我对你依然是感激敬佩,最多也只能叹一句‘有得必有失’只是对我自己不能坚守心中道义时感羞愧。”
在不净观,在蓝若雪被老婆婆捅刀子的时候,他应该伸手的,但是他犹豫退缩了。如今,心底认定她并非奸恶之人,却因着她的身份,不得不想办法把苏家跟她分隔开来。
曾以为他可以为了心中道义一往无前,事到临头为保家人,不得不舍了道义。
“道义?什么是道义?道不同,义有所不同,你我本就不同道,无须对我有义。忠孝尚不能两全,更遑论其它。再说了,保至亲至爱免受无妄之灾,又何尝不是正确的道、不是正义之举?还有啊,我最不喜他人因我受过,所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你的选择并没有对我不义,反而是成全了我,你大可不必为此过意不去。”
许久都没有听到苏煜的回应,蓝若雪看过去,发现他正看着她。黑夜中的对视,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别总是看我,万一看上我怎么办?”
蓝若雪一半玩笑一半认真的语气,又带着点揶揄的意味。
“你这样的性子确实惹人怜惜。”苏煜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怜惜?”蓝若雪不干了,她重重地咬了“怜”字,“为什么是怜惜?我好歹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一代魔君,为什么你对我总是一副同情又怜悯的样子?”
“高处不胜寒。”
此言一出,蓝若雪不说话了。
不管魔界还是人界,有些规则总是共通的,帝王之路是孤独寂寞,她的魔君之路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承受的多,失去的更多,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要被人咒骂。
有时觉得没什么,有时后也会钻牛角尖,觉得自己不该承受这些。
蓝若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罢了,可怜就可怜吧,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蛮可怜的,但是怜惜就不必了。三百多年前的桃花债还不起,三百多年后本来是想许苏小五相伴一生的,现在看来也要辜负他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赶紧帮忙想办法让我脱身,等麻烦找上门来就晚了。”
麻烦没有找上门来,脱身的万全之策也没想到,班师回朝的大军倒是到了。
在欢呼雀跃的夹道欢迎和热烈期盼的焦急等待中,以镇国大将军苏赫为首的队伍进入城门,太子容琰携群臣早已在此等候。
接着,浩浩汤汤的队伍沿着官道进宫受封受赏。
蓝若雪远远地看到了苏寻,他骑着马跟在徐大人身后,苏寻回望了一眼,可是那眼神晦涩难懂,不像是别后重逢的喜悦,是难过?是悲伤?是怨怼还是责备?
蓝若雪看不太懂,直到听见苏意晚问“怎么没有看到父亲啊?”蓝若雪这才懂了一些。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苏旭的身影,果然还是出事了吗?
她看向大夫人,大夫人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今日描了峨眉,点了朱唇,擦了胭脂水粉,穿着精美的罗裙,带着精致的珠钗,雍容华贵又不失温婉。
出门的时候容光焕发,难掩心中喜悦,可是现在眉头紧蹙,只剩紧张和担忧。
“大军驻扎在城外,大哥应该是没进城,你们别担心。”
听苏煜这样说,大夫人才勉强舒展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