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手机铃声已经响过三次，程亮还是没勇气去接。
与柔和的铃声相反，他的心情可是没那么惬意。
离着春节还有半个月呢，程亮的家里已经来了三个催着回家的电话，当然还有条件，要带女朋友。
就这样，程亮两年的春节都没有回老家了。
要说女朋友，程亮不缺，只是这个女朋友，自己父母肯定是不愿意的，若一起回去，他们这关系就怕无法维系了。
他放下手机，点了一根香烟，慢慢琢磨着手机里妈妈的话。
这次她是真急了，连国家二胎政策都成催婚的理由了，说是为了国家要早结婚快结婚。
程亮是独子，今年也有二十六了。在外漂泊多年，总算有了稳定工作收入，连安家买房的首付钱家里都备了，怎么能不着急呢。
厨房门开了，洗完碗的裴婷擦着手坐到程亮身边：“是你妈的电话，是不是又催你了？”
“你别管，我处理就好。”程亮不想让裴婷担心。
程亮和裴婷，不是像大多数恋人一样，所以在朋友和父母眼里是不般配的。
在程亮上大学时，有个和他挺要好的同学，叫裴军，是本市的。因程亮家远一直住校，裴军就常常叫他去家里，也就认识了裴军的姐姐裴婷。
裴婷生了副漂亮的脸蛋和身材，上中学时就被男生追过，所以结婚也早。
但她的婚姻却不好，女孩子生的好，虚荣心是普遍的，一段幼稚浪漫的恋情经不住岁月的折磨。两人经常吵架，一直在闹离婚，只是裴婷看着两个孩子太小，不忍心。
那时，二十二岁的程亮就喜欢上了三十一岁的裴婷。
裴婷是那种即便老了也气质优雅的女性，何况还不显老，白白净净，五官精致。尤其是她经过这段婚姻历程后，变的通透成熟，也更加独立知性。
程亮就曾半开玩笑地对裴军说过：“当年，你姐这朵鲜花怎么就插在你姐夫这坨牛粪上了，你也不替她长长眼。”
等程亮毕业的时候，裴婷就离婚了，程亮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裴军看出他的心思，警告：“你别打我老姐的主意，她第一次婚姻落得这么惨，你比她小，再伤她一次，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俩孩子，任谁想都不好再婚，裴婷也没打算再婚。
裴婷姐弟从小没了母亲，父亲也是前几年病逝，是裴婷供着弟弟上出大学来，姐弟的感情也很好。
按说裴婷离婚后与弟弟互相作伴照应也挺好，可天有不测风云，裴军在一次大雪后被一辆擦滑的大车撞成重伤。
裴军在临终前看着哭成泪人的姐姐，眼里落下了不忍心的泪，又看着身边的程亮，眼里那种希冀和不舍，程亮怎能不懂。
程亮知道他的心事，答应他照顾裴婷一辈子，这种承诺，对于守信的男人就是一辈子的责任。
程亮的答应不只是安慰，还是因为他爱着裴婷，这种爱一直延续着，有增无减。尽管裴婷没答应，他也心里没底，可这句承诺却帮他做了选择。
此后，程亮就成了裴婷家的常客，但两人一直没同居。
是裴婷自己过不去这个坎，程亮年轻，工作又好，什么姑娘找不到。自己已经不准备再要孩子，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连累他。
这几年两人一直就是这么过着，一个死皮赖脸的贴，一个躲三躲四地推。
最后程亮急了：“裴婷，你别这么自卑好不好，比起那些女人，你哪里差了，不就是有俩儿子吗，我喜欢。白捡俩儿子，我赚了。”
裴婷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你别傻了，哪个不喜欢亲生的，现在这样说，以后你明白了，就会后悔的。”
“你觉得我会后悔是不是？，婷婷，我是真心地想对你好。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做绝育手术，这辈子不要小孩，以后我就靠你和孩子。”
裴婷眼睛红了：“程亮，你为什么对我好，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干嘛要喜欢我这张老脸。”
程亮笑了：“什么老脸，我见过的女人中，还就是你这张脸最好看，标致丰韵，有女人味。哪像那些个青瓜似的，还整天拿钱去抹，一身的名牌带着铜臭气，我可养不起。”
他上前一步，伏在她耳边：“要找你这样的，我得去夜店。可我又喜欢良家妇女，所以这辈子赖上你了。”
裴婷面对着这样的程亮又感动又忐忑 ，知道他的心，也明白自己心里也有了他。女人的婚姻不就是图个真心对自己的，有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上天还肯给自己一次机会，她怎么敢辜负呢。
转眼两年过去，裴婷也三十五岁了，他们一直未登记结婚。
原因是除了孩子，还有程亮的父母，没有家里祝福的婚姻怎么会长久。
可这种美好的祈盼对于他们来说，又太过渺茫。
“程亮，我们，要不我们给家里说明白吧。”
“那要是他们就是反对呢？”
“那，我，我不想这样拖着，把你也拖得耽搁了。”
“你胡说什么，”程亮气的一瞪眼：“我何时说过拖了，明天我们去民政局登记，先斩后奏不就解决了。”
“不行，我不想与你家里闹僵。”裴婷一口否定。
程亮答应，起身道：“你去上班吧，我看着他们写完作业去睡觉。等你回来！”
他深情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裴婷在电台工作，一周有两天的专栏节目，每次都是程亮带着孩子睡觉，他们的默契也使得这段恋情更加巩固了。
晚上十一点，裴婷收了包，开车回家。
她刚坐进车里，手机响了，是程亮。
“喂！婷婷，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老家爆发疫情，开始封城了。”
裴婷‘噗嗤’一笑，觉得不解：“这算啥好消息？你不用担心？”
“什么啊，他们整天窝在家里，有疫情的也是别人。我是说，我今年春节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回家了啊。”
裴婷这才明了，叹了口气，茫然想着，他们怕是也只能一年年的拖了。
她突然地为着程亮，为着他父母，也为着这一年快到来的春节心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