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慢地将电话从耳边移开，对着它愣了好半晌，直到闹钟响起，才回神匆忙的从抽屉取出保鲜膜，快速地将其封好，放入冰箱。脱下围裙往墙上一挂，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在镜前随意用手扒拉了几下头发，迅速换上鞋子就出门了。
这个点，是严步变下课的时间。明天是国庆，步迟要将她送往奶奶家。老人家也并非对严步变这个孙女有多疼爱，只不过是送去替他们消除寂寞罢了。严家历来重男轻女，时常唠叨着什么时候再给他们生个孙子，凑个“好”字，万事就圆满了。
步迟每次都只笑笑，不作答。反正在他们面前，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所以渐渐也就养成了不太爱开口的习惯。何况又不是她不想生。而是，她和严肃很久没有过激情了。她甚至都忘记有多久了。
将严步变送往奶奶家时，步迟想着大抵二老好歹都会留她吃个晚餐，顺便住一宿，第二天一早才会让她回家。老人们爱面子，他们不想被外人认为自己是个恶婆婆。
想到这，她给严肃打了个电话，说她今晚在妈妈家过夜。他说知道，以后这种事不用跟他报备了。
不用报备？言外之意不就是，不管她去哪，不管她晚上在不在家，他一点也不在乎。
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这次送女儿过去，刚进门一会，严妈就又开始唠叨着要给他们尽快添个孙子一事。步迟依旧只是笑笑。严妈看她每次就这副态度，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火了，冷冷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今晚忘记煮你的饭了。”
“妈，没事。我回去吃也一样的。”
严母瞟了她一眼，待她后脚刚踏出门槛，就迫不及待地摔上门了。吓得步迟不由的一阵哆嗦。
她本想打电话给严肃，后面想起他说这事不用跟他报备，遂就作罢了。
他都不在意你的去向，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家门口。
按下指纹，轻轻转动。
步迟开门的声音例来小声，本想要给严肃一个惊喜。谁知一开门就有女人微喘的声音荡在客厅。她心头一僵，光脚迈向卧室走廊，看见床尾扭动着两个裸露的身体，下半身紧紧纠缠。瞬间如五雷轰顶般呆滞原地，好半晌才面无表情轻轻走向客厅，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走廊退回到沙发的。
坐在沙发上，听着最后因亢奋而哀嚎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时，她的心终于才有了反应。
愤怒。仇恨。
他们是看不见她的，卧室和房间隔着一面电视墙，她正坐在沙发朝阳台那一边。
“她要回来了吧？”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今晚没在。”
“那也得走了。万一回来了咋办？”
“也成。随你。”
接着是女人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大抵穿好后，严肃又捏了一把她的酥胸，她呻吟一声后掐着他的脸，轻侥道，“讨厌。”
步迟在外头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走了。”
“嗯。”
听到这话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逃。不过还没起身，女人就出来了，高跟鞋踩在瓷砖地面嗒嗒的响。
先是一双裹着修身短裙的大长腿，紧接就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见到步迟时随即僵住，脸色一怔，一脸惊愕，像个木头一样立在原地。
步迟觉得自己本来应该要愤怒，甚至毫不犹豫地上前给对方一巴掌，但她竟然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当时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被狐狸精挖空了，还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胸口，体内跳动的频率，异常稳定。
她瞅了一眼女人脚底的高跟鞋，那可是她刚擦过的地板。
“你这浅口高跟鞋应该最容易拖得不是吗？你有这么饥渴吗？连鞋都懒得托。”
“……”
“你和谁说话呢？”严肃边说边走出来，看到步迟时瞬间脸色暗了下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此刻，他们站在她的对面，双双局促，而她悠闲地坐在沙发椅上，竟有种女王的感觉。
“你俩睡得可爽？”步迟面带微笑，毫无内容的笑，“你的品味可真低，只适合找有妇之夫。”
女人懒得回应，依旧扭着翘臀气呼呼地走了。
步迟本想等着严肃给他一个解释，然后双膝跪地，求她原谅他。但是他像是不甘被捉奸在床，这样有失他的尊严一般，居然什么话也不说，就径直走进卧室，双手抱着从衣柜扯出的一堆她的衣物，直接甩在离她不远的客厅地板上，脸上结了霜似的阴冷决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低吼道，“收拾行李，滚。”
———
一路上，步迟想着与严肃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想起时常忍受他无缘无故地挑三拣四，想起时常承担起莫须有的罪名，想起时常因鸡毛蒜皮小事引起的争吵，想起争吵时他从不退让的表情。
这一切，她只能无条件接受。埋怨，指责，罪名，她从未有过半句还击，总是一副默默无闻的样子，总想着那是因为他工作太累了，无处发泄，肯朝她发脾气也算是件好事，总好过闷声不吭，那就太可怕了。
所以，一切她都承受得理所当然。尽管她无时不刻都在崩溃中度过。
他们平常的交流越来越少，即便有，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她记得结婚前他给她打过的最长一次电话是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现在最长的通话记录只有10秒，短信基本不发，微信对话框的上一句还停留在一年前她的一次感冒。
“你鼻音很重，感冒了？”
“嗯。”
“多喝水。”
“嗯。”
而每天晚上她最盼望的就是听到开门的声音。一听到门外有些动静，她就会习惯性看向入口处 ，看着严肃一边换鞋一边扯掉领带，随同外套一起丢在沙发上。
每每想打声招呼，“今天还好吗？”可看他一脸倦意一股脑就往卧室走去的样子，她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紧接着听到盥洗室的关门声，随即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去洗澡了。
每天，他都如此。
似乎他更热衷于一到家就冲澡，比与她说上一句话来得更惬意。
晚上，房间只剩几缕橘黄灯光，他穿着雾蓝色暗纹纯棉睡衣靠在床头上，双眼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彼此原本隔着些距离，她往他身旁靠近了些，“在看什么呢，如此认真？”
“没什么。”他随即按掉屏幕，把它搁置在枕头旁，看也没看她一眼，便拉上被子准备睡去。
她只好“哦”了一声，原本热情的心一点一点沉到半海。拿起手机瞥了一眼， 九点半，她有一瞬间的失落。
本来想好的睡前晚餐的，结果……但细想他也是累了吧。遂将亮度调暗了些，打算继续刷会网页和视频。
她最近的睡眠时间像是有所改变，总是直到凌晨三点，双眼才会止不住打架，这时才轻轻往上拢了拢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