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后愈发懒,琴棋书画的喜好都被我以一个“忙”字封锁。太久没有作画了,水粉皆已干涸成饼,毛笔的笔豪也已经腐朽化尘。
周末偶得清闲,十几年不曾有的绘画兴致上来了,先是找工具就消磨了半天时光,忙的灰头土脸,差点就磨光了我那点好兴致。翻箱倒柜找到了积压已久、发黄霉软的白纸,又为了一支勾勒线条的铅笔,各个房间乱窜,幸之又幸,在一层抽屉中不仅找到了笔,还找到了一块表层已发黏的橡皮。
基础工具总算完备,只可惜上色笔墨都无法再用,无奈地敲敲硬邦邦的水粉颜料,看着我曾钟爱的勾线、题字两用毛笔仍旧细伶伶的笔杆和柔顺不再的笔头,长叹一口气,舍不得丢,塞回抽屉里,只把那盒18色的木质彩笔抽了出来,颜色自不如水粉艳丽,至少也出彩出色。
我画画是没什么规矩的,没正经的学过,也没请谁指导过,全凭着自己喜欢,去肤浅的临摹漂亮的画面而已。画的时候喜欢先用铅笔勾勒轮廓,再用毛笔勾边上色,间或用水彩笔、蜡笔,甚至圆珠笔与钢笔添些我想要的或浓或淡的色彩,所以一幅画里乱七八糟,极不合时宜。不过在我看来,管它什么门道讲究,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惬意怎么来,本就是一种心情,拘泥了反失了本色,毁了兴致。
用铅笔开始勾画线条,只觉得手生,有些抖。少女脸庞最简单的圆润线条一笔竟走不下来,断了!再接上就不免生硬了许多,自己也知道好几年没动笔了,怨不得,耐了性子继续,却又断了,心下就有些恼了,再怎么没画也不至于如此!不甘心,又涂了再画,几遍下来,手顺了许多,轻重虚实、落点控制都似乎找到了感觉,黛眉明眸、琼鼻樱唇,紫绮缃绮点点面面的铺展,慢慢的也就画了下来。
上色本也简单的多了,不用调色彩,不用洗笔点墨,也不必担心颜色浓薄不均匀,清清淡淡的用彩笔轻抹下来即可,可我画到现在已是索然无趣,连线条轮廓都没用黑笔加重,匆匆的收了笔,因为实在乏了。
一幅画下来是真的腰酸背痛,画的是慢了些,上色却又足够敷衍,因而用时不多不少,也如从前一样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完成是完成了,只是实在是累,哪里像以前一样睨着画儿那般兴致勃勃,现只急急的就收了去。
将新画儿和之前的画作放入同一个柜子里时,又禁不住取了多年前画的东西,一页页的翻了看,竟然越看越觉得惊心,野路子的作品自然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却真真的透着一股子灵气,肆无忌惮的色彩运用、毫无逻辑的背景山水,夸张飞扬的霓裳罗裙,还有用端庄的毛笔字写下的原创诗词:
“轻风不起叶,却惊梦中人。”
“我问:系一根彩线,是否能拴住过往的时间?
你的预言,是否有天会应验?”
“我躲避着尘世的喧闹
暗存幽兰一苗
乘鹤栽种九重
花开云霄”……
那些都是年少时候的自己,属于十六七岁的稚嫩和灵动。那些青春张扬的画儿、那些善感细腻的诗词、那些端庄秀气的毛笔字,原来都是我的作品,也都是我的喜好。
可是,那些都只能是原来,现在的我只能惊讶和叹息,我现在,已经不可能轻松画出流畅的线条,随意吟出脱俗的诗句,更不可能在丢了毛笔字那么多年后,如从前一样优雅写出颜真卿的风骨。
我自认这只是我的喜好,是我暂且弃置了它寥寥数年,却不曾想,我竟已被自己的喜好遗弃。
仔细想想,究竟谁是谁的喜好,是谁遗弃了谁?是我们本末倒置而不知,还是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公平的启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