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金娜见到众人的样子,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一旁的丹芙急忙过来扶住阿古金娜的臂弯。
到今日,阿古金娜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但其实并没有到显怀的阶段,小腹也只有微微的隆起,如不仔细去看,根本就如正常人一般。
“今天政务不忙吗?”在这北怀国内,恐怕只有阿古金娜敢这般与云江寒讲话,而亦河与丹芙都是在一旁低首听着,不敢多言一句。
“马上就到了秋猎的日子,可大灾未过,也不想兴师动众,所以就和亦河一同去东山看看,要是能猎上一头白鹿,也算是为北怀国博得了一个好的彩头。正好路过这片棚区,也就顺便进来看看。”
亦河没有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云江寒如今编起瞎话来竟能如此轻松地脱口而出,可阿古金娜看了一眼院外的良驹踢云,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狩猎也不带弓箭吗?”
云江寒回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训斥了亦河一嘴,“怎么回事?现在办事越来越粗心大意了,连弩箭都能忘了!”
亦河是有苦难言,这个亏只能硬咽了下去,“属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罚你一月的俸禄,回去向内户领罚。”
“额……是!”
恰好这时,刚才偷溜走的小男孩儿带着巴图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当初乞颜部的悍将,如今留着络腮胡子,手里的大刀也变成长镐,俨然一副庄稼汉的模样。
“世子殿下。”见到云江寒,巴图下意识地将铁镐扔在了一旁。
云江寒点了点头,接着对阿古金娜说道,“下回来的时候,找人给你备一辆马车。”
“路也不远,还是骑马方便。”
“你现在不觉得什么,可这座院子里的人都怕得要命,若是你挺个大肚子骑马,他们也都不敢再让你过来了。”
阿古金娜没有再反驳,显然是听进去了云江寒的话。
“还有你,夫人的事做下人的不上心,到领罚受苦的时候,谁求情可都没用。”云江寒点了丹芙一句,吓得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殿下,丹芙知错了!”
云江寒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气喘吁吁的巴图说道,“走吧,咱们在这里,他们都不自在,送送我。”
“是,世子。”
于是亦河在后头牵马,云江寒由巴图陪同着往棚区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两人前后相差半个身位,巴图虽然也是个硬骨头,但如今寄人篱下,而且乞颜部的这些人能活到今天也是承蒙云江寒的照顾,所以对这位北怀国的世子,他还是敬重有加的。
“草原的勇士如今当起了庄稼汉,是不是有些屈才了呢。”这一路上,不少的乞颜部人都围在道路两旁,显然云江寒到来的消息早早就传遍了整个棚区。
“世子能给我们这些人一个栖身之所,乞颜部的族人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何况自己手里种出来的东西,吃得也踏实。”巴图的眼睛不断瞟着两旁的族人,生怕这个时候发生什么变故。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通用语大有长进啊。”云江寒语气轻松地说道。
“世子过奖了。”
“嗯……不过我希望你长进的可不仅仅只有通用语。”
云江寒这话一出,巴图的额头上就冒出一层热汗,得知了云江寒来到棚区的消息,巴图从耕田处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就像南陆人常说的那样,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从未来过棚区的北怀国世子今日来访,定是有其中的缘由,不可能是真的路过,或是夸赞一下他的通用语而已。
而现在,这个“缘由”便来了。
“阿古金娜的身孕已有三月,她终日往返于王宫与此处,路程虽不远,但难免人多眼杂,她虽然是北怀国的世子妃,但巴图你也不要忘了,她更是你们乞颜部的公主。”
说到这里,云江寒停住了脚步,面色冷峻地看着巴图,“若你们乞颜部都不保护自己人的话,那么谁又会保护你们呢?”
巴图当然明白云江寒话中的深意,他将右手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心口,这是草原人最郑重的礼仪,“世子放心,巴图明白得很,乞颜部的族人也明白得很。”
云江寒拍了拍巴图宽厚的肩膀,“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希望你今天明白,明天也一样明白。”
云江寒当然不会怀疑巴图的忠心,也许他不一定会听从自己的话,但他一定会忠于阿古金娜,否则当初阿古金娜的父亲,乞颜部的可汗哈吉亚·克巴尔,也不会派巴图将阿古金娜送到夜北城。
可人心隔肚皮,这是云江寒从小就明白的道理,有些时候人就需要提点,否则他就会忘了一些最为重要的事情,他相信巴图,但他并不相信乞颜部的每一个人。
“好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必送了。”云江寒说完翻身上马,同亦河一前一后驾马走出棚区,回到了夜北城的王宫。
“殿下,我那个俸禄的事……”亦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俸禄?不是让你自己去领罚吗?”
“可是……”亦河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行了,这些年什么时候少过你的。”
亦河感觉今天云江寒的心情久违得不错,可能是棚区一行达到了云江寒所要的结果,而当他们踏进牧仁殿的大门时,却发现左都尉张伯雄与伯程老将军此刻都在殿内等着自己。
云江寒的心理科就沉了下来,因为他们二人面色凝重想必是除了什么大事,便开口询问了一句。
“殿下,是国主又来信了。”伯程老将军率先说道。
张伯雄虽然是个急性子,但是在伯程的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毕竟辈分在那里,所以伯程没有开口,张伯雄自然也是不敢抢话的。
“父王?怎么没有斥候来报?”
“这次不是八百里急报,而是家书……”伯程让开一个身位,云江寒这才见到放在案上的竹筒,上面并没有王爵的印章,说明这就是普通的家书。
这个时候的家书……
云江寒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二人的脸色会是如此地看,如此时局,是喜是忧都不好预料,但云江寒没来,这二人也都不敢拆开去看内容。
“辰时送来的,派人去寻你,侍卫们都说……”
云江寒拆开竹筒,伯程老将军后面的他都没有听进去,等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快速地浏览完全文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老师,父王可能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