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九洲,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高楼饮美酒, 几家流落在街头。
在富春里的幸福巷内,有户叫慕容的人家,在早时也算是大户,说个破产,一夜之间债主挤破门。
从此一年不如一年,老一辈卖卖家底糊弄过去了,下一辈可就惨了。
慕容浔揪着个家底的尾巴出生,混到了成家时,就一无所有了。他靠着小时侯读过几年书,在街办工厂记记账目,写写总结。
那时候无论大厂小厂工资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和老婆把五个女儿也勉强养大了。不光是养大了,还个个出挑的水灵灵的,但是有一点缺憾,五个女儿除了老幺,都没怎么念过书。
有那多事的,借着他家祖上卖过儿女,便冷嘲热讽,说这五朵金花能卖个好价钱呢。
浔不乐意了,他家的闺女水葱样的,这是都嫉妒呢,于是老两口憋着劲儿的要高攀。
想高攀光凭模样哪能行,大妮发育的丰腴诱人,凸凹有致,但都到二十好几了,也没嫁出去。
街上邻居都说,是人家嫌弃他穷,不但穷,还懒。
祖辈留下的房屋不小,但谁去谁都觉得憋闷。里里外外一团糟,夫妻还时不时吵嘴打架。
在富春里的几条巷弄住着的人家,都知道慕容家的事,也都说闺女随娘,怕也是又懒又穷命。
唯有慕容家的小女儿慕容风勤快,早早在工厂上了班,每月还能填补家用。
大妮最后给人做了填房,二妮三妮也嫁了个普通工人,那钱也就刚能养活自己。
老四模样稍微差点,那瘦瘦的身板,全身没有几两肉,可也有人背地里说她是骨感美人。
这不信不行,就因为偏偏是她招了桃花。
老四十七那年被人骗着去了南方,那人说自己是老板,在家里吃过几顿饭,出手也阔绰。
慕容两口子也是犯贱,寻思着,兴许这老四真给家里长脸呢,省的被人瞧不起。
老四一走,俩人就开始嘀咕,觉得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果然闺女一走就没信儿了。
老五小风今年也满十八了,生的比上面的姐姐们还漂亮,白白的皮肤,嫩嫩的能掐出水来。
慕容也老了,本就不和的夫妻更是为家务打打闹闹,连风都不拿爹妈当回事。
这样的日子天天过着,小风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半夜才回来,也不说在哪里吃的饭。
她衣服穿的越来越洋气,先是裹得像鸡腿样的牛仔裤,后来裤腿又肥的像喇叭。还时不时的跟来些男的,也穿的不像正常人。
最后风连生活费都不交了,夫妻才着急了。
“你这没良心的,爸妈白养你这么大,你还是不是慕容家的闺女,还认不认这个家?”
慕容浔绷着老脸教训闺女。
慕容氏也跟着嚷:“现在家里就你在跟前,你不管父母,我们还指望谁?你回家就要交生活费。”
“那我不回家!”风顶嘴。
“不回家你去哪儿,大闺女家的不怕丢人?”
风突然笑了:“哪丢人了,你们舔着脸巴结那蛮子不丢人?四姐被你们卖了就不丢人?放心,赶哪天我也把自个卖个好价钱。”
浔被说了个愣:“胡说,谁卖闺女了,你是你妈十月怀胎生的,不是为了你吗?”
“为我?哈哈!”
风笑的一双丹凤眼又妩媚又滋润:“不是你们也快活了吗?为什么要记在我头上,我可不买这个账。”
慕容氏又羞又臊,往地上一坐:“你个不要脸的,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闺女,让我老脸往哪搁。”
“你爱搁哪搁哪儿。”
风一转身走了。
从此风再没回单位,不知去了哪儿。
一年后,一辆丰田皇冠开进了富春里幸福巷的胡同口,若不是巷口窄,这车还会往里开。
这突兀的豪华车立刻引来围观。
车上下来的是慕容风,素底丁香花型的连衣裙,头发是一卷卷的波浪披着,婀娜的身材踩着一双细跟。
没人能认出是谁,见车上又下来一个高高胖胖的人,穿着讲究,手上的大金戒指就吸了不少眼球。
他挽起女人胳膊走进胡同。
围观的人等见了他们敲慕容家那扇斑驳破旧的大门时,才想起,这不是慕容家的小女儿吗!
见面后,自然是一番客套。
慕容夫妻老了许多,见女儿春风洋溢,立马就把过去的不快揭过去了。
只是慕容家实在不是待客的好地方,那男人手一挥,慕容浔夫妻就被请到车上去了。
这一路等到了车上,夫妻俩就感觉飘飘然了。
他们想了一辈子出人头地的光彩,骤然就到了,哪怕是瞬间呢,也欢喜。
这顿饭吃的昏头涨脑,也不知女儿解释的啥,直到被车送回家,俩人还没弄明白。
慕容氏摸着手里鼓鼓的兜,突然一阵心跳,一把掏出一沓人民币。
“她爸,你看,你看,爸,”她语无伦次了。
俩人匆忙藏着进屋,径直到了卧室,把钱往床上一倒,一大堆。
一人抱一沓数着,整整两万,那时没有百元钞,可不就一大堆吗。
此后邻居看慕容家的眼光也变了,不但客气,还变着法的想靠近。
这夫妻觉得是扬眉吐气了,可心里还是不落地。
此后风又来了两次,开着自己的小车,说是菲亚什么126,他们也不明白。
这两次她没给钱,把自己的金项链金镯子都留给了慕容氏。
再后来,就不见女儿回来了。
直到半年后,风一个人步行进了家门,什么也不说,哭了大半晌。
夫妻俩就守在那儿,也不敢问。
他们过了一辈子,心里总算明白了。天上掉下的福气,怎么能落到地儿呢,只能是当个梦。
风儿走时,父母这次挽留了:“风儿,咱不要什么面子里子,穷了一辈子,不也是能过吗,留下吧,爸妈不要你钱了。”
风儿抹去泪,摇头:“我没法回头,也过不了穷日子了,你们就当我死在外面好了。”
风又走了,小巷里,人们再也没见过慕容家的小女儿。
人来人往的小巷春秋,邻居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而慕容夫妻又开始过着低头敛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