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机器人笔友萨顽

第二天晚上，波斯猫继续写信，不是写给妈妈，而是写给新交的笔友。

监狱里最近有提供笔友的援助活动，有社会义工，有其他监狱的犯人，旨在帮助女囚调节改善心理状态。波斯猫不爱和男人交笔友，男人让她伤心。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孩子生下数月就消失在人间别处，为了挣钱养活儿子和自己，触犯了法律，被判刑四年。指导官分配给她的这个笔友是个机器人，名字叫萨顽。她好奇和机器人交朋友的感觉，就接受了。指导官说和萨顽交流不用写信的方式，要去电脑房电邮，提供萨顽的主人要求住址保密。但电脑房人多电脑少，每天排队花时间。为了节省时间，她把文稿预先写在纸上，发邮件就不用花费时间思考字句，照抄即可。

波斯猫开始写：

你好，萨頑。我的指导官给了我你的电邮信箱，我对你好奇，想和你交朋友。我先自我介绍，我的昵称是波斯猫，是一个女囚犯。我为了挣钱而贩毒，被监禁4年。我住在一个大监舍里，有大约88个室友，睡觉的床是上下铺，床铺之间的间距一米。可以想象有多么拥挤，所以房间里的氧气总是不够，我不得不吸进别人呼出来的浊气。而你不需要氧气即可存活，你如何保持体能？听说机器人需要充电？你和谁住在一起？你每天做什么呢？我想机器人不需要吸毒刺激吧？你的头脑是被预设了的，不受外界侵蚀刺激的，从不沮丧失望的，你的精神世界无需药品来支撑的。我说的对吗？指导官说你是最新制造的机器人，具有非常先进的功能和超常的智慧，这让我好奇。我想要知道你更多。谢谢你。祝你快乐。

第二天波斯猫去电脑房下载音乐，顺便打开邮箱，收到萨顽回邮：

波斯猫，你好。

谢谢你的邮件。我喜欢和你做笔友。作为机器人，我肯定和人类不可分割，我是在人类的模板上被制造出来的。有趣的是我也有一群室友，它们是小白鼠。而你是猫。我的工作是每天在他们身上做实验。我的室友小白鼠们在享受长寿实验，有的已经显示效果。机体开始减缓衰老，活力重新显现。生命力得到延伸和加强。我给一组小白鼠做人造细胞测试，另一组注射端粒酶。人造细胞可以不断补充衰老和死去的细胞，由此一个生物体的生命得以无限延续；人类新细胞在替代老细胞的过程中截取和复制其中的DNA，复制多次后，DNA的端部会脱落，基因衰减变老。端粒酶可以防止DNA端部脱落，甚至加长，由此减缓衰老。端粒酶本身是蛋白质，注射在小白鼠体内后，小白鼠生理上变年轻。由此我推断，你们人类不久就可以活得很长，也许能超越150岁。假如你能活到150岁，你会高兴吗？我不知道我的寿命，不过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的躯体可以再造，就像我的原生人。他生前是科学家，专事人类长寿研究。不幸遇车祸身亡，她的情人以他的生物模板制造了我，由我来接替他继续他未竟的事业。假如我遭遇不测，她可以再造一个机器人替代我。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波斯猫，愿你快乐每一天。

波斯猫读完觉得有趣，当天晚上熄灯后写回邮：

 萨頑，你好，谢谢你愿意和我交朋友。这将使我的监狱生活不再乏味无聊。你的抗衰老研究使我既期盼也恐惧。想到这么多将活到150岁的地球人，我感到忧惧。地球是不是过分拥挤？人类的物质需求能得到满足吗？除非人类不再繁殖，除非人类找到另一个适宜居住的星球。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长生不死。比如我的上铺。她犯了谋杀罪，杀死了继女，被判终身监禁，她的余生将在监狱里度过。照人类的平均年龄计算将会是几十年的时间，然后她将死在这里。唯有死亡能将她解脱。假如她也能活到150岁呢？可怕，这一个多世纪的日子她怎么熬？也许她愿意这么样过日子，只要能活着总比死了好。当然，我喜爱长寿。假如我能活到150岁，叫人向往。我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可以陪伴我母亲和儿子，不用担心时间不够，或者早死，让儿子伤心。但愿等我三年后出狱时，你研究制造的长寿药我可以享用到了。

波斯猫，你好，我的工作很快就要完成，不需要三年，你一定能享用到。到那时，我要送给你一份作为好朋友的礼物。我查了字典知道母亲儿子的意义。人类是有血脉传承的物种。我希望我也能有母亲或姐妹，甚至自己的孩子。这想法让我伤感。我孤家寡人，我的一切无人分享，功能智慧有什么意义？事实上，我的脑子只是一片芯片，我和我的原生体各占一部分，是复合体。我的原生体的意识在我的脑海里与我共存，但是我不懂他想什么。也许他也不懂我在想什么。他总是想要控制我，做我的主人。这实验室的主人是我原生体的女朋友，她的控制欲更强势，她控制男朋友，我，实验室，实验成果。她今天会来实验室，催促我的工作。想到她要来，我就无端紧张。波斯猫，我很好奇人类的谋杀行为是如何发生的，是因为仇恨吗？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被设置这项功能，假如有，我想要把我的女主人杀了。告诉我你铺友的谋杀故事。

波斯猫的好奇心使得她对笔友的热情高涨，她要知道更多关于萨顽和实验室的故事。她每天晚上在监舍灯下写回邮，第二天去电脑房发走。

萨頑，不要伤感。假如我愿意将你当作亲人，你会感觉好一些吗？我有母亲，一个弟弟，我还有一个2岁的儿子。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谢谢你将送给我长寿药品，我还有两年五个月即可出狱，不知我是否可以来找你。你想要听的谋杀故事，我告诉你，但请你不要模仿去杀人。你为什么会有杀死你的女主人的想法？这想法是你自发产生的？你脑子的芯片怎么会有自主念头的？是不是你的原生模板，即你现在女主人的男朋友的思维在你的芯片里活动？

我更加对你好奇了。

我铺友的谋杀故事是这样的。

头天--

早晨，她躲在楼梯背后等女孩下楼上学去。小妖精背着书包哼着小曲从楼上轻盈踏步而下。等她的脚刚刚踏到地面，她用手里预备好的电击棍对着她的后脑狠狠一击。女孩被击晕倒地。她把女孩拖到地下室。时值初夏，女孩穿着一件低领T恤。她伸出手去抚摸女孩的脖子，温热柔软细滑。她将电锯慢慢移过去，启动。再见，玛丽女王。电锯像是切割钢板似的，毫不费力将女孩的头颅隔断，血流喷涌，将她铺在地面上的白毛巾浸淫红花朵朵，须臾三层毛巾全部染红。女孩的头滚向一边，她拨起女孩浸透鲜血的长发遮住她的脸，怕她会突然间睁开眼睛盯住她这个爬虫。下一步，锯开女孩胸部，掏出女孩心脏，还在咚咚跳动的心脏。她剖开心脏，挤干里面的血液，装入食品袋放入冰箱。锯掉四肢，把手臂截成二段，分成大臂小臂。手掌从手腕处切开。把大腿小腿锯断。然后分别放进食品袋，埋进冰箱。把前后胸和臀部分离。分别包在食品袋里放进冰箱。最后，她把女孩头--那个不检点的，招来杀身之祸的脑袋--装在一个布袋子里，再把吸满鲜血的毛巾装进另一个袋子。收拾完毕她瘫坐在地上，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血腥味如醍醐灌顶，她深深吸进血腥气再慢慢呼出自己体内的浊气。顿觉胸口无比顺畅。小妖精啊小妖精，你真的让我享受到此生最大的快活。

天哪，萨顽，我的手在哆嗦，写不下去了。可是后面有很多人在等上电脑，我要赶快把昨晚写的稿子打完字，让其他人用电脑。

她驾车去了很远的一个湖边，把二个袋子扔进湖里。湖水噗噗索索，很快就淹没了二个袋子。她回到车上，放摇滚乐，开大音量，一路热血沸腾开车返回家，到浴室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倒在床，死死睡了一觉。四周多么宁静安稳，没有人厌恶她，或叫她愤怒。

第二天--她从冰箱里取出女孩大腿，将大腿骨肉分离。把腿肉切成长条用调料腌制。用塑料袋分装腿肉再放进冰箱。

第三天--丈夫回家，她将腌制好的腿肉用锡纸包好放在微波炉里烤熟取出，再洒上胡椒粉，安眠药。她倒了两杯葡萄酒，他喝酒吃肉津津有味。还说这肉真好吃，又鲜又嫩。她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不动肉只喝酒。丈夫吃完一大块肉，喝干一杯酒，头耷拉下来，趴在桌子上。她拖着他的臂膀去房里睡了。隔天早晨，丈夫被她摇醒，他一看时间，一着急，开着他的大卡车离开了家。

萨顽，这是她亲口讲给我听的，真实性无从考证，我猜想也许她就是用电击棍杀死了女孩然后抛尸，分尸煮熟给男人吃下肚，只是她自己编的故事解恨的。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