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历1兆5323年秋天,韩鹤奉命隐秘外出了半年多的时间,通过不断地往返于临垣州与其他各州、自治区甚至北郡都之间,终于调查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回家休息了一夜,顺便整理一下自己这半年来获取到的线索,次日一早就来到了陈哲明办公室的门口等待。
没有等太久,只见一个身着边防军墨绿色军服,腰间佩戴一根金色权杖,脚穿深褐色长筒靴,双手带着黑色手套,外面披着一席深蓝色地质灾祸管理局制式披风,一头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到肩下,左脸有一个伤疤的威严男子走了过来。
韩鹤看着这套装扮,忍不住行了一个军礼:“长官好!”
陈哲明没有回话,在操作台上进行了认证后,大门解压气体喷出,随后缓缓开启。陈哲明率先进入,头也没有回地说道:“进来吧!”
“是!”韩鹤应声,跟随在后进入,大门缓缓关闭重新充压。
陈哲明卸下了自己的披风翻过来重新穿戴好,原本的深蓝色地质灾祸管理局披风赫然变成了墨绿色边防军制式披风,随后陈哲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口说道:“今天,我不是局长,你也不是部长。我要听到最真实的,最确切的,当年盛甸空袭一役的真相!”
“是!指挥使大人。”韩鹤又行了一记军礼,立好站姿开始缓缓叙述这半年来他调查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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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韩鹤陈述完毕,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陈哲明闭上双眼,安静地倚靠在座位上,良久,仿若睡着了一般。
大约又过去了半个小时,陈哲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满满地坐直了身体,双目如同一头猛虎一般死死地盯着韩鹤,平淡的语气中却又带着一丝希冀,沉声问道:“你,参与了多少?”
“没有!”韩鹤的回答迅速而坚定,虽然他心中霎时间就充满了惊骇:师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么?
陈哲明长出了一口气,又靠回了座位,继续闭上了眼睛:“坐吧,说说你自己。”
韩鹤在陈哲明的对面坐了下来,稍稍放松了一些,熟练地从桌下的储物柜中拿出了一罐饮料喝了起来,渐渐地陷入了回忆。
很长一段时间后,饮料喝完了,韩鹤也从回忆中被拉了回来,低着头,一边玩弄着饮料瓶,一边说着:“我,是圆桌韩家之人,又不是韩家之人。作为分家,我甚至不知道我家已经远离宗家多少代多少年了,以至于,我的家人中都没有使用名中字符‘贰’的。
小时候的我智商普普通通,身子骨也普普通通,外貌也没什么亮点,但是我呢,很会说,很会说话,所以我还是交到了很多很多的朋友,虽然后来都慢慢地失去了联系。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老朋友,嗯,我的意思是说他很老了。我们聊得很开心,以至于老朋友将自己毕生所学的短兵之法都尽数传授给了我。不久之后老朋友就走了,嗯,字面意义的走了,死没死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后来,我就开始慢慢研习他所传授之法,从身体的锻炼到关节的应用,从肌肉的掌控到精神的协调,等等等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在我贩卖军火的时候,即使在我跟随您的时候,都不曾落下,终于我练成了现在这副身躯,也掌握了老朋友的短兵之法。
其实我本来没有什么野心欲望的,因为我学习成绩并不好搞不了科学研究,纵然我能说会道,纵然我练出一副好身体,我也只是想着可以干更多更赚钱的工作,让我的家人能过得更好一点罢了。
可是,在打工过程中,越发显眼的我被家族盯上了,他们给了我金钱和很多我想要的东西,但是他们夺走了我的自由,我从此以后便需要为他们卖命了,我甚至不能去拒绝,因为我的家人。
那年,我14岁,被安排到了临垣州,开始从事军火交易。当时您剿灭的很多匪徒用的都是从我这购买武器。也正因为如此,最终再一次交易的时候我也一并被您抓获了,其实这真的是个巧合,但是却被他们顺水推舟了一把。
原本我以为我会和那些匪徒一样的下场,但是您没有杀我。甚至还把我留在了身边,您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么?”韩鹤突然抬头盯着陈哲明。
两个人四目相对,原来在韩鹤说话的时候,陈哲明一直在看着他。陈哲明语气温和地回答:“我知道。可你,还只是个孩子。而且你除了贩卖军火,并没有直接进行烧杀抢掠。在我国,军火交易本就不违法,虽然你卖的对象是我的敌人,但你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商贾行为而已,我又怎会迁怒于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您知道的吧!我......”韩鹤双眼通红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陈哲明。
却见陈哲明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随意地撇过头去:“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至于隐罚司的事我不想多问,你有你的工作,只要不干涉我,我是不会管你的。”
韩鹤再次低下了头,轻声念叨着:“您果然知道,您果然早就知道,您果然什么都知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任何事情都有它自身的规则,指挥使不连任这个潜规则已经在央驰国延续数百年了,所以从我因为战争被迫连任指挥使之后,我就知道自己会成为中枢机构甚至圆桌议会的一个刺。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民心所向之人,退下来就能安稳么?我对权力是没有什么欲望,可我还要保护我的家人,保护临垣州那些信任我的老百姓啊!所以我愿意,甚至是主动地让一颗眼睛到我身边来,也算是给圆桌议会一个交代吧!”陈哲明讲述着自己的顾虑。
“那后来,您为何选择我,而不是楚兄?”韩鹤不明白:师父明显是更喜欢楚方明的,却不愿接纳他,而是选择收下自己作为徒弟,这是为什么?
陈哲明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在脑海中演算了诸多未来的可能性一般,神情略微有些呆滞地说道:“因为他像启航,因为他没有武力,因为他家庭美满,因为他性格光明,因为......我不想害他。”
韩鹤似乎明白了,可是却又没有完全明白:“即便如此,您也不应该收我为徒啊!我很可能会在未来成为您的绊脚石啊!”
“呵呵,如果是那样,那就让我把你这个绊脚石变成更大的拦路虎吧!拦住更多更糟糕的人,岂不是更好么!”陈哲明似乎并不在意。
随后陈哲明收起了刚才有些呆滞的表情,站起了身子,走到韩鹤的身边,靠着桌子,但没看向韩鹤,而是朝着一旁似自言自语似在说给韩鹤听:“既然真的是中枢机构差人所为,那他们就必须给我,给我们临垣州千千万万的烈士一个交代。尤其是战后还调派李成然过来做指挥使,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啊?小韩,你说呢?”
韩鹤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是一介旁系分支,连分家都算不上的工具人罢了。能查到这些东西也都是靠着这些年来我这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拉拢起来的人员,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更上层的关系网,我是渗透不进去的。而且这次之所以能查到,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年计划牵扯的人员太多,部分中层甚至下层人员也参与其中了,才让我能顺藤摸瓜。”
“那就不要多想了,你准备准备,过段时间转代理局长吧!”陈哲明拍拍韩鹤的肩膀说。
韩鹤听到此话,猛然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身边的陈哲明,想要站起来,却被陈哲明死死的按在了座位上,只能摇着头祈求道:“不,不要,师父,那样做你一定会死的!”
陈哲明松开了按着韩鹤的手,转而摸了摸韩鹤的头顶:“孩子,有些事非做不可的。李成然因我而来,自然也要随我而去,这样才对,不是么?”
“可他是第五阶段的‘投影’,我们,根本不可能赢得了的!”韩鹤很沮丧的表示。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你师弟可一直都在为此而努力着呢!”陈哲明想起了赖伟业,心中有些欣慰:伟业这孩子徒手格斗能力极强,天资也不错,脑子转的快,身体也够强壮,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是个能力者,否则就完美了。
韩鹤并不看好这一切,打击道:“没用的,凡人之躯如何斩杀神明?现在的李成然,对我等来说与神明无异。”
“赌一场怎么样?”陈哲明突然提议。
“赌什么?”韩鹤也没有拒绝。
陈哲明想了一会,给出了一份赌约:“如果李成然死于我等之手,那以后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要保楚方明不死。如果我们没有成事,那我就告诉你成为棋手摆脱棋子地位的办法。如何?”
“一言为定。”韩鹤倒是被最后这句话给提起了兴趣,如果可以走出棋盘,他相信自己一定也可以成为一方霸主。至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楚方明不死,他原本也就会这么做的。
赌约是答应了,但韩鹤想了想后,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也有一个条件。无论李成然死亡与否,师父都不能直接参与其中。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去送死!”
“我答应你,我绝不参与对李成然的特别行动。那么赌约就此成立吧!我们也不是什么修仙社会,一切全凭信誉了。”陈哲明说着又拍了拍韩鹤的后背:“走吧,去准备你该准备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