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和费多多吵架了
书名:芭蕾雨的阿拉伯奇幻旅行 作者:闻冰轮 本章字数:3053字 发布时间:2022-09-25

19,和费多多吵架了


旅行结束了。

我又重新闻到那股熟悉的菖蒲味道,苦苦的,涩涩的,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这股从小就熟悉的味道弥弥飘荡在城市的上空,经久不散。

还有那些生命力旺盛的浮萍,蓬勃地在湖面上衍生、蔓延,尽一切可能扩充它们的地盘,侵占了我的视野。

我不喜欢菖蒲的味道,不喜欢浮萍的肆虐。我全部的心思和记忆,还停留在波斯湾旖旎的海波中,徜徉在那艘巨大而豪华的“歌诗达”上,浸淫在似梦似真的经历里。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旅行,我想再重新回到海上去。

学校开学了。

不管内心如何不情愿,我还是不得不重新回到原先的生活节奏里:周一到周五上学,跟爸爸住;周末回爷爷奶奶家,跟奶奶住。

回来之后再没看见过小柳阿姨,爸爸也从来不提及她,她好像一夜之间从我们的生活里蒸发了。

我相信爸爸已经同她分手了,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小柳阿姨的模样像个光源,不停地往我大脑里放送一簇颤栗的光。这束光有十五道交替闪烁的颜色,有二十组轮番奏响的音阶。我能感受到她的痛楚,她的温婉,她的窒息,她的忧伤,和她的美梦。她存在于火焰与冰雪的边缘,摇摆在被接受与被排斥的中间。她身上既有我无法抗拒的知性之美,也布满让我排斥的死穴。好几次做梦看见她无辜的大眼睛里流着眼泪,醒来以后,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她,不去顾及她,尽量让自己从若隐若现的内疚里逃跑出来。

爸爸妈妈复婚的那一天即将到来,我马上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缝补起原本残缺的旧世界,换来一个完美无缺的新世界。

想起蓝天大海沙滩的那个梦,我的心就像鼓满海风的帆船,随时可以乘风破浪向前行驶。

在这样的心情下,我深刻理解了书上说的一句话:美好是需要分享的。

关于这趟旅行,有太多太多需要与人分享的东西:“歌诗达”的豪华奢侈,船上的美味佳肴,一望无际的大海,沿岸的美丽风光。阿拉伯国家的风土人情,浩瀚神秘的沙漠……

我跟妈妈滔滔不绝描述沿途风光,却被妈妈打断了话头,一脸的警觉,“除了你和爸爸,还有谁?”

“爸爸的客户。”我必须对妈妈撒谎,假如知道是小柳阿姨同行,妈妈会伤心死的。

“客户是男的还是女的?”妈妈脸上的警觉丝毫未减退。

“是一对夫妇,”幸亏我早就打好腹稿,毫不犹豫就回答了妈妈,“男的是个领导,那个女的一身名牌可嚣张啦!”我把空中餐厅见到的那个女人,绘声绘色形容给妈妈听。

妈妈果然相信了,如释重负吁了口气。

但是我也失去继续与妈妈分享的心情了,害怕一不留神,哪句话暴露了小柳阿姨,或者暴露了其他什么。

我去找奶奶分享。

我绘声绘色向奶奶描述沙漠冲沙的惊险刺激,描绘金壁辉煌的皇宫,炫耀帆船酒店的豪华奢侈。为了隐去费多多的存在,为了隐瞒我穿越千年的历险,我把我在海底世界经历的种种奇遇,全部放在迪拜购物中心的水族馆里讲给奶奶听。

奶奶听得很认真,可不知为何,时不时总要提一提小柳阿姨,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觉得她人怎么样?”、“你跟她相处得来吗?”、“她对你爸爸好吗?”

我很想告诉奶奶爸爸已经跟小柳阿姨分手了,可是不知为何,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假如奶奶知道我一路上如何整治小柳阿姨,知道是我一手拆散了他们,一定会用非常震惊、非常悲哀的眼光看着我。

奶奶是那么爱我,宠我,赞美我,我不想毁灭自己在奶奶心目中的形象。

所以,我也失去了继续跟奶奶分享的兴致。

我最想分享的人其实是同学。

我相信他们当中,还没有谁坐过这样的豪华大游轮,没有谁亲眼见过神秘的阿拉伯女郎,更没有谁亲眼目睹过阿拉伯世界的奇妙风光。更不用说穿越千年看见的沙漠古堡,英俊王子,辉煌殿堂,美丽公主……我胸口里澎湃着想炫耀的欲望,涌动着想抖擞的虚荣,激荡着想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去跟同学分享。

我害怕有人刨根问底,实际上他们一定会刨根问底的。那样一来,他们就会知道妈妈并没有随行,知道爸爸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去旅游。爸爸和妈妈离婚的事实也就随之暴露了。

我不无悲哀地发现,满世界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旅途感受的人。

一个人拥有太多秘密并不是好事,她会因此失去与外部世界的正常关系,失去与周围同学的交往联系,最终不得不永远孤僻下去。

突然间,很羡慕那些过着简单纯粹生活的同学。因为他们的生活是简单的,内心世界是透明的,所以他们无时无刻都是坦荡的,无忧无虑的,不需要掩饰的。

其实我最最想分享的东西,是与费多多邂逅之后的一系列奇幻经历。但是我深深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了我的日记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分享那段传奇。它注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深深埋藏在我心里。

因此,我更加感到孤独无趣。

为了排遣这样的郁闷与孤寂,我把准备跟爸爸谈的话,像背台词一样演习了十多遍。确认一切都准确无误之后,准备找个时间向爸爸正式谈复婚的事情。


旅游归来之后,我一直不敢去面对费多多。

他帮助我拆散了爸爸和小柳阿姨,依照我俩订好的盟约,我就应该再跟随他穿越回去一次。

但这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实践的盟约。因为我已经知道他在说谎,并不是如他所说要去救公主,而是要我帮着把他自己吸进阿丁灯,永远跟公主在一起。

这样一来,咚咚王子一千年的等待就化为了虚空。

我把咚咚瓶藏在书房里的书架上,藏在一排书的背后。除了不能让爸爸看见之外,还不能让费多多知道咚咚瓶的存在。

我很想每天跟咚咚王子说话,我想听他那好听的,像弹琴一样的声音,听他娓娓讲述他和公主的故事给我听。

但是咚咚王子告诉我,在满一千年之前,他不能再开口跟我对话了,这是飞毯巫师的忠告。

我无法停止去想象英俊的咚咚王子,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将我同他死死纠缠在一起。我锁上书房的门,取出咚咚瓶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看一阵,抚摸一阵,臆想一阵,又依依不舍地,轻轻地,把它放回原处。

我每天屈指计算着距离一千年还剩下多长时间,臆想着王子与公主团聚那一刻的场景,没有心思上课,没有心思做作业,也没有心思玩耍。在这样的度日如年当中,终于又盼来了一个周末。

费多多从衣柜里钻了出来,那里是他和阿丁灯的藏身之所。他一摇一摆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字斟句酌:

“芭蕾雨,我们一起穿越吧。”

“为什么呀?”我故意装糊涂。

“去救公主啊!”他用眼神说完了下半句话: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我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昔日的王子,心底深处替他感到由衷的悲哀。他打死也想不到我已经知道全部实情了吧?

我敷衍道:“今天有好多作业要做呢,没时间穿越。”

费多多沮丧地垂下绿脑袋,颓然坐在墙角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某几次我跟爸爸说了谎,又满心以为爸爸不知道的时候,大约也是费多多这个状态吧?想必那会儿,爸爸也是用这种鄙夷且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吧?

我真希望费多多不再欺骗,不再隐瞒,把一切都向我坦诚布公。

这个念头刚一涌起,他居然像收到感应似,从地板上站起身,慢慢低着头朝我走了过来。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是故意要这样,但是……但是……我不忍心……”

我激动地朝他张开双臂,“说吧费多多,我不会怪你的。”

他感激地抬起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补救。不过……不过……你要先跟我穿越回去,救出公主,回来我再告诉你。”

一片美好的心情顿时死了,我被滚滚而来的失望淹没,立刻放开了拉他的手,换上一副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狠狠瞪着他,一字一句说:“今、天、没、时、间!”

“千年以前的一天,是这里的一年,我们回去一会儿就能够回来,不会耽搁你做作业的时间。”

“我、不、愿、意!”我提高了嗓门。

费多多的脸涨红了,鼓眼睛里冒出一大串气愤的火星,叉着腰,鼓着腮帮望着我,恨恨挤出一句话:“那么我就不告诉你了!也不帮你了!”

说罢,他刷地转过身,晃着绿脑袋,一摇一摆钻回衣柜里去了。

我轻蔑地一笑,哼!不用你告诉我,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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