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如既往与理所当然的分别所在
1.日常的延续
当代伟大的艺术家白易戕很早前就曾说过:“日常就和钱包里的钱一样,只有在某个结束的时刻才会意识到它的切实存在。”
而这个伟大的艺术家,就正一个人顶着落日走在回家的路上。
“结果一整天还是没能和人搭上话……这可不是一句‘算了’就可以揭过去的事态啊啊啊!”
他一边发出像是普通高中生的感慨,一边在街上买了一碗微辣的凉皮,随意地晃荡着,进了一个普通的小区的普通的一楼。
他回了家,没有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吃饭,而是放下东西,只带着凉皮来到顶楼,爬上天台。
“偶尔就会想这样啊。”他坐在了天台入口小屋的上面,没急着吃饭,而是将凉皮放在旁边粗糙的地面上,望着天边。
——望着那无穷无尽的渐变色。
目力的穷尽处,夕阳如血,晚霞似金。
比较在这里尤为重要又毫无意义,那无穷无尽远的地方有且只有渐变色。
“世上是不是只有比较级啊……”他远望着夕阳,没有眯起眼。异能者的眼睛比一般人强很多,上色人就更是如此了。
他低下头,转而望向落日下的小城。
视野所见,皆被温柔地披上一层辉煌的金色。
他看了一会,发现在街上的人,似乎是笑着的比较多,尤其是那些和别人一起走的。
他看着余晖渐渐暗下,没注意到自己是被余晖照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个,没注意到自己在他人眼中,大概也是带着淡淡的笑。
他开始吃凉皮了,吃得不是很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找个理由多看一会儿风景。
他吃完后随手用袖口擦了擦嘴,跃下了小房子。
——开始上色人的工作吧。
2.日常的延续的延续
——新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而且和以往的有较大的差别……一是这次故事牵扯到了“我认识的人”,而且那个人还是异能界的名人。最强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
二来,这次的故事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以往则是主角之力引导着我发现的。
之所以能确定这次的事件是“故事”,是因为上色人长期受主角之力照顾,对主角之力较为敏感,在中午时感受到了主角之力的波动。
——而现在,主角之力就正引导着我做出行动。
我先为晚自习请了个假,随后骑上自行车,买了个冰淇淋,边吃边细细感受着主角之力的波动。
我重新骑上车,按着自己的心意骑行。
路灯不留情的将影子打到地上,我不留情的在影子上碾过。
按理来说,主角之力应该会引导我前往某个故事的关键点,之后便需要我看情况对故事做出修正。
故此,我放空了心情,完全凭着直觉骑。
我再次来到了城郊。太阳慢慢地落了山,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连影子也没有的黑暗中,我颠颠簸簸地骑行。
远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巨大物体,我感觉就是这里了,于是骑近了想看清它的全貌。
——应该是一座仓库。
黑暗中,几个仓库连成一排,面积相当之大,保守估计光一个长度就有近百米,宽度也有三十米左右。
我来到门前。门是关着的,但上面没有锁。
我往门缝中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
——但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而且正越来越浓。
我不敢耽搁,来到了仓库倾斜屋顶上的的一个窗户,向其中望去。
眼睛和我都已经不知不觉的适应了黑暗,借着淡淡的月光,我可以把里面看的很清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其中传来,并伴着一声枪响停下。
——是一个女孩开的枪,向着一个伏在地上的男人。
血花四溅,在女孩白净的小腿上染上痕迹。
……有意思。但这种场景我早就见过太多了。我看了后心里也没啥太大感触,只是抱着上色人的好奇。
我将窗户谬误成不会发声的状态,将其拆下进入了仓库。
我躲在一层层箱子后,悄悄向女孩靠近。
我来到了临近的一堆箱子旁,在阴影中靠在箱子上,望着那提着枪的女孩。
纯白的月光从窗顶流淌而下,正好流到女孩头顶。然后流过那不带笑的姣好面容,流过那大一号斜跨在身的衬衫,流过留到腰部上方的黑发,流过垂下的拿枪的手——
最后与地上薄薄的一滩血混合。
……主角之力可还真会玩。
除了女孩脚下的,周围还零零散散地躺了不少,额头上都有统一的血洞。地上也散落着不少弹壳。
我闻着空气中熟悉的硝烟味,只是在阴影中望着那月光下的女孩,暂时不打算出手。上色人的身份让我把收集情报作为第一要务。
她的手在抖。
我没有笑。她也没有哭。月光也太不给力了,甚至都没能照亮地上的血。
她摇摇晃晃地后退,靠着一排排的箱子,一点点向地面瘫倒。
血慢慢将她的裤子浸湿,黯淡的红越染越深。
她无力地放下手中的枪,但并没有垂下头,而是转而透过窗望向夜空。
今晚的夜空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漂亮到我这种人欣赏不来。
——但在这里,只能望到一角而已。
她的手还在抖,止不住地抖。但她就用那样的手,举起了枪,
——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血液不知何时,也蔓延到了我的脚下。
她还是没有哭。
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这种会哭泣,会朝自己举起枪的女孩,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样的地方的。那样好看的手,理应在钢琴上起舞,而不是在这种连影子都照不出来的地方颤抖着努力握住冰冷的铁块。
没错,不该的,断然不该的。任何人光是一照面,就可以肯定这些。
我与她对视,看不出她眼里是否有悲伤。
——不知道她在我眼里看到了什么。
“……”
“……”
我们都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在等对方开口。
“我是上色人……这个你可能听不懂,总之你先把枪放下。”我开口了,少见的有些慌乱。
“……上色人?”
“没错,简单来说,就是……就是战士、艺术家、形而上学专家的集合。”
“……”
“听、听不懂吗?说白了就、就……就是来帮你的人。没错,我是来帮你的!”
我想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但不知为何,竟真的笑了出来。
我上前一步,走进月光之中,血不留情地将我的鞋子浸湿。
——可我却笑的出来。
我朝她伸出手,是不是上色人那改变他人命运的手,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没关系的,我会帮你的!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有我这个上色人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什么都没讲清楚。事实上,讲的又尬又难懂。连我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兴许又是主角之力吧?
——可不管怎样,还是开口了。带着笨拙的心意,开口了。
“所以把枪放下吧!没关系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帮助你的!”
“……我能信你吗?”
她没有别过头去,只是与我对视。
“当然可以!我可是上色人啊!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都可以相信的那种!”
“……真厉害啊……我也可以像你那样吗?”
“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就算做不到,既然我可以办到一切,那我也可以帮你办到!”
——她是谁,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异能者,我不知道;多少岁,我不知道;来自哪里,我不知道;要去何方,我不知道;做了什么,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握住我那伸出来的手。
——但我知道,她正与我对视,正颤抖着想挣脱这地狱般的地方。
——而我是上色人。
我上前去,握住她那拿着枪的手。
在我碰到她的手的时候,手明显地颤了一下。
我温柔的把手指一根根掰开。
“喂,你真是那什么上色人?”
我低下头,笑了笑。
“当然。”
“我真能信你?”
“当然,因为我是上色人嘛。”
我掰开最后一根手指,将手枪上了保险。
“要跟我走吗?”
“如果我也可以当上色人的话,那我就走。”
我退后一步,重新朝她伸出了手。
“说过了吧,就算你当不上,我也会努力让你当上。”
——因为我是上色人啊,而且是自大的上色人。
“因为你是上色人是吧。”她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握住了我的手。
在这只有一点照不透地面上血迹的月光的地方,她的笑像夕阳一样温暖;手也暖和小巧,和我的不一样。
她笑着,只是笑着。不为讨好他人,也不为迎 合气氛,只是淡淡地,因为高兴而笑。
我用力一拉,将她从血液中拉起。
我再次与她对视。这么说可能有点怪,但不知为何,好像只有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我一样。
我转过身,向阴影中走去。
——但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3.非日常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她睡着了。
我叹了口气,将她轻放到床上。
在那之后,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趴在我的背上,任我将她带回了家。
……这么一想,我还真像是个人贩子呢,不管不问地将少女抱回家的变态什么的。
但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弃她不管。就那样把这么小的女孩子清除记忆,她也无法生活。
——而且说到底,还没有搞清楚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看向床上熟睡的女孩。
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大概也就十岁左右吧,惹人怜爱的小脸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掐。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本作原本不是预定全部人物年龄都在十 八岁以上的吗……
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向老师请了个假后去隔壁房间沉沉地睡下。
——今天可还真够累的。
我起了床,是自然醒。
异能者的身体比普通人强得多不只是在各种数值上,也在许多其他的功能上。例如,我们可以大体上控制自己快速进入无梦的深睡。
我看了看钟,才6点钟。
我一边做着早饭,一边考虑着接下来的事。
要做的事实在很多,要打探她的情况,清理昨天的现场,和她家里人联系,之后看情况使用能力,将她送回去……
“早。”
我回过头去。
她睡眼朦胧地出现在厨房门口,身上还穿着昨天那染血的衣服。打着哈欠,清晨明媚的光正洒在头顶。
“早。你先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拿衣服。毛巾就用浴室里的就可以。”
“不准偷看哦。”
我忙完手里的活,给她拿了套偏中性的衣服丢在床上,接着将早饭端到桌上。
她裹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我恰好与她对视。
沐浴后的俏脸有些微红,头发上蒸腾着水汽。
我们都愣了两秒。
我忍不住朝她脸部以下看去。
“果然会忍不住偷看啊啊啊——”
她冲进了她昨晚睡的房间,锁上了门。
“我那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看的!我没做亏心事!”
“你不用再说了!我全都知道了!关于你是个变态萝 莉控这件事!”
“你是在撒娇吧!绝对不是认真的吧!”
“是认真的!”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她竟然已经穿好了衣服出了门,鼓起了腮帮子瞪着我。
“穿的好快!”
老实说,看到她这么有精神,我心中着实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原本在我的心里,只要可以正常交流就是万幸了。
毕竟根据我上色人的经验和对她情况的判断,她应该是且只是某个无聊却残酷的悲剧的受害者而已。
“变态。”她坐到餐桌旁。
“好好好,我是变态……所以,咳咳,能让我摸下你的手吗?”
“?!然后再顺便扒掉我的衣服吗?!”
“才不是,只是……”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昨晚和她的接触,让我大致上摸清了情况。
——她是刚觉醒的异能者。
这种人类其实不少,至于具体的原因,建议观众老爷们出门左转设定集。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觉醒,觉醒的是什么能力,会不会有危险,这些就需要我来跟进着调查了。
所以,通过接触来判断她的身体情况是有必要的。
“嗯……”我斟酌着怎么开口。
毕竟那是毫无疑问的悲剧,如果轻率的提起,只会让她的创口加深吧。
“我……我明白了。”
“?”我抬起头,看见她正把头埋在胸口里。
她突然站起身,脸红透了。
“你是变态是吧……虽然想说不介意但果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但如果只是摸一下的话……那个、那个……”
声音越来越小,她再次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心中暗骂傻卵作者的同时制止这不合时宜的暧昧,“我只是想摸一下你的手确认下你的状况。你也感受到你身体的变化了吧?那是很可能有危险的,必须要确认一下才行。”
“这、这样啊。”她伸出了手,扭过头去,“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摸一下吧。”
我没去看她的脸,只是低下头抓住她的手,细细感受着。
好软啊……不对,应该是体内能量运转平稳,情况安全。
“嗯,现在应该是稳定下来了……”我考虑了一下,“说起来,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我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如果这里她说的是“知道”,那么毫无疑问的,她是和异能界有所牵扯的,那么昨天晚上所目睹的,说不定也不会是绝对意义上的悲剧。
但若是不知道,那我就要采取必要的措施了。
“当然不知道了啊……我还以为你知道才跟过来的。”
“这样啊……”我沉默了一会,“先吃早饭吧。”
“噢。”
“当我们这一门的上色人可是很辛苦的哦?”我在餐桌上落座,“要吃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哦?”
“比如?”
“像什么老干爹披萨、红烧三文鱼之类的。”
“……老干爹披萨暂且不论,三文鱼红烧的话会化掉的吧?”
“嗯,所以那回我是拌饭吃的,还挺香。”
“……你做的?”
“不是……是某个讨人厌的老东西烧的……我才不会做那种东西呢。”
“……这样啊。”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看向窗外,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早饭。
“突然发现,我身边的人,都死光了啊。”她突然开口。
果然吗……
“说这些没关系吗?”
“大概吧……大概……应该没关系的。”
“可别勉强自己。”
“知道的……所以呢?你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你想我做什么呢?”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啊……”她叹了一口气。
“那我换个说法吧。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那一个个的来吧。”她放下了筷子,“首先,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个是真的说来话长了……”我顿了顿,“简单来说,你正在变成异能者。”
“你给这编故事呢?”
“是真的……”我下了决心,跟她解释了异能者的事。
“……”她沉默了一会。
“感觉还是难以置信啊,异能者什么的。”
“你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吧。”我从身旁的空气中抽出一包餐巾纸,“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能力。”
“虚空取纸?”
“就算是虚空取纸也不会是带包装的吧……”我轻轻一笑,“说起来很复杂,不过名字的话,是叫谬误世界,英文Error World。作用就如名字,是将这世界谬误的能力。”
“谬误世界吗……你自己取的?”
“只有一半是我取的。”
“这样啊。”她真的很少追问个人的事,“那我的能力呢?”
“这个要你自己来判断了。”我顿了顿,“说起来,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你还真的会问这些事啊……”她明显地表露出了惊讶,“现在这样子,肯定是有比上学更重要的事吧……而且我们不都是异能者了吗?不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说这种打破气氛的话啊!”
“就算是异能者也要上学啊。现在又不比以前。异能者已经完全是依附于人类而生存了。”
“但是还有很多要做的事的吧。”
“不,如果你撑得住的话,你还是去上学吧。你还要拿书包啥的吧?我送你回你原来住的地方吧。”
毕竟,有很多事是需要我一个人做的。带着她一起,不仅麻烦,还会给她不必要的创伤。
“我碍着你事了是吧。就这么想把我支开?”
“不……只是有些事必须我来做罢了。”我站起了身,“你就回去吧。”
“哼,”她轻轻笑了出来,跟我一并站起,“别跟我故作深沉地猜谜语。这么快就想抛下我一个,我才不干呢。”
“这样我可会很为难的哦?”
“你为难关我什么事。而且你不是能办到一切事的上色人嘛。会感到为难什么的,还真是稀奇啊。我要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啊……行。那我们先去昨天的厂房吧。路上你再跟我解释解释昨天的事吧。”
“好。”
“答应的可真干脆啊……真的没问题?”
“我又不是你,当然没问题了。”
“……总之你先向学校请个假吧。记得老师的手机号吗?”
在请了假后,我们打了个出租车前往城郊,期间司机师傅的眼神让我有些伤心。
“所以,果然我们还是很可疑啊。连出租车司机都会起疑心。”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你这看上去就是拐卖美少女哦?”
“我建议你回去窥镜自视。”
客观上说,这家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女,但可惜我嘴臭。
“同样的话送给你……所以,我开始说了。”
“……”本想让气氛稍微往远离沉闷的方向引导的,但看来失败得很彻底。
“该怎么开口呢……”她看着脚下的土路,踢开旁边的小石子,率先向仓库走去。
我立在原地,看着前方她那背着光的身姿,没有阻止她。
——她是很厉害的孩子啊。
“其实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单纯的不走运加上单纯的愚昧而已。”
“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我妈突然检查出了癌症,之后就是常见但一点真实感没有的的套路了,”虽然看不见,但我想她大概是轻轻笑了出来,“家里背债,我妈死了,我爸受不了压力也自 杀了,然后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身体好像出了变化。之后就如你所见了。枪是他们自己的。”
“这地方的黑在背后支持他们?”
“大概吧。”她抬起头,望向高远的天空,风和九月的阳光一并拂过她的鬓角。
……还真是纯粹啊。”我说出了由衷的感受。
——无疑问的,纯粹的悲剧。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是那个作者为了悲剧而造的,令人作呕的悲剧。
“嗯,不过用‘纯粹’来形容天空不太好吧?一般不都是‘清澈’‘纯净’之类的吗?”
“……”
“哈哈哈。”不晓得为啥,我突然笑了起来,“是啊,可我不仅是个怪人,还是个艺术家。不觉得这词很符合这两个身份吗?”
“如果你说是的话,”她回过头,笑容之纯粹胜过身后无尽悠远的天空,“那大概就是吧。毕竟——”
“啊啊,”我也一并望向天空,由衷地笑了出来,“我可是自大的上色人啊。”
4.非日常的延续
之后我们便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到了昨天的仓库。
“是要来收尸嘛。”
“大概上是,但之后要做的事实在是很多……要将这件事的痕迹一点不剩地彻底抹除才行。换句话说,要将他们在社会中的痕迹也抹除才行。”
“抹除他们在社会中的痕迹……吗?怎么做?”
“视情况而定。要是现充的话就让他失踪,宅就抹除亲人好了。不能暴露异能界的一点情报,这是很重要的规矩。但要是说起来的话,既然是黑,应该和社会关联不小。”
“…………果然不该杀人啊。”
“…………大概吧。”我推开了仓库的门。“但有一句话我是一定要说的,”我回过头去,阳光有些刺眼,“想好了再杀人。还有就是要做好后悔的觉悟。”
“觉悟……吗,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闻着仓库内熟悉而浓厚的血腥味,我断言到,“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后悔都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只是早晚的事。必然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人死了就会产生后悔的幽灵来找你。”
我率先走进仓库。
“没牵扯到什么无辜的人吧?死掉的都是讨债的吗?”
“大概是。当时也记不太清……”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尸体,“就是他们把我爸逼死了啊。”
“所以就杀了人?就凭这点理由我认为不够。”
“他们还想对我做变态的事……就是那方面的。”
“……但那应该只是一部分人吧?”我环顾四周,“这躺着的可不少啊。”
一路数来,一共是6具尸体。要说这些人都罪有应得,我是不信的。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萝 莉控……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总之就是都杀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没关系了……都过去了啊。”我蹲下身来,开始用能力处理尸体——熟练到让我感到不快。
“你的能力?”
“嗯。不过对于血迹我就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法了。毕竟我的能力只能对固体生效,就算冻成冰,也肯定会有残留……而且一般的处理方法在专业的检验试剂前没啥大用。”我从身旁取出事先带在身边的毛巾,“这项工作我想交给你来做……本身就应该你来做。毛巾不够找我要……至少请好好的把这件事做完吧。”
“……”她从我手上接过毛巾,“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他们可是人啊。”
“…………”我大概是欣慰的笑了笑吧,“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异能者和人类社会有着自古传下来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我作为上色人,感觉无论如何都应该尊重生命。”
“我以后会作为异能者活下去吗?”
“……大概吧。”我不由自主地沉默——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她就会被我清除记忆送回人类世界了。虽说这次的事与故事的联系点还没找到,但那毫无疑问就是我这个上色人的工作了。
“说起来,上色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她突然回过头,“真是研究形而上学的战士兼艺术家?”
“这可比上次更说来活长了啊……”我手下动作不停,向她解释了主角之力和上色人的事。
“……这回不是编故事,我们他妈直接到故事里了是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读者大概还在看着。还是别爆粗口为好。”
“可这实在是太离谱了……我们是一堆字?作者的母亲还在吗?”
“果然是会接受不了啊……但这也是正常的。而且太多意义上来说,这种直接的确切解答比不明不白的追寻一辈子好太多了。”
“好太多了吗……?大概吧。”
“这么说吧。在知道真相,痛感自己的无意义的同时,才是真正的找到意义的开始啊。而且说起来真的没大差吧?不一直都有人怀疑世界是假的吗?生命的诞生概率,不是小得难以置信吗?现在不过是直接略去了所谓真伪,进入到探寻任何形式下生命的定义和意义上了而已。”
“离谱,你表现欲还真强,我就说了一句话啊……我们也算是生命吗?”
“这个问题只能你自己找到答案。我说的也只是我的答案而已……但要是我来说的话……”我和她对视,“我们确切无疑的,是生命。”
“毕竟……”我抬起头,透过窗户,望向那一角蓝天,“无论位于多么幽深曲折的迷宫最低端,我们不是依然可以笑着抬头高声对天空宣告:‘我们是生命。’吗?”
“对天空宣告……吗,你偶尔也可以说出这么帅气的话啊。”
“开玩笑,我可是这小说的主角,帅是理所当然的吧。”
“究竟得是什么样的作者才会让你这种家伙当主角啊。自大的上色人。”
“不,那个作者就是纯纯的垃圾,”我摆了个pose,“这部小说只是因为有我这个帅气的上色人才不是垃圾的!”
“还真是把属性体现的淋漓尽致……”她也轻声笑了起来。
我们在较为轻松的气氛下完成了处理工作,看来我的活跃气氛作战很成功。
“所以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要做的太多了啊……你还有家人吗?”
“没了。”
“这样啊……”我叹了口气,要把这样的孩子送到福利院,我有些不忍。而且还肯定会被问东问西。想保险的话还要送去国外。“那你能说一下有关那些讨债的人的信息吗?什么都可以,越详细越好。”
“怎么?”
“要做很多事啊……不会杀掉的。看情况我会消除他们的记忆。总之要让这几个人不被任何人所在意的消失……请你好好记住他们。从今以后,你我大概就是他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了。”
“……我会努力的。真的会的。”
“嗯……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在意的事实在太多了好吧……”
“那就是没在意的事的意思。在意的意思是特别的关注。”
“你不想搭理我就直说。”
“……总之,我接下来打算直接去进行处理工作,这是肯定不能带上你的。你有啥打算?”
“……想跟你一起去。”她低下头,抬起眼看向我,那可怜样真是让人心跳不已。
“…………算了,带上你也不是不行。”
“还真是诚实啊,变态。看你一眼你就回心转意了?”
“不带你了哦?”
“…………难道你不想和美少女一起嘛。”她跑过来,环住我的手臂。
“嘛……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还是带上吧。”
“哼。”她别有深意的看着我,笑个不停。
5.非日常与日常的衔接点
总之,我先确认了下那几个人的身份。接着便直接前往那家借债公司。据……
“对了,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白易戕。”
“戕?哪个戕?我叫云融雪。”
“戕害的戕,白色的白,容易的易。”
“白云的云,融化的融,雪花的雪。”
“你这名字起的有意思啊……云就像融化的雪?”
“大概吧?或许是因为云本身就是融化的雪吧?云不是小水珠的集合吗?融化的雪又一点点转化成云。云和雪之间不就是一直这么转化吗?”
“还真是永无止境啊……简直像这个世界一样。”
“不一样吧?世界肯定有很多颜色,又不会只是白色。”
“不会只是白色……吗。大概是这样吧。”
“不解释下你的名字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吗。但我认为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哦?起的很有趣啊。”
“……就是字面意思吧。”
她不再多问,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按着她的指引敲开了门。期间,我没忘用能力掩盖我们的行踪。
“你是!”开门的男人看到云融雪吃了一惊。
我没说话,只是将房里地人一个个打晕。接着使用能力。不过我的能力只能将他们的记忆谬误成【不能想起的状态】,而不能特意选定某些记忆,也就是说——
“这些人,全都会忘了自己是谁?”
“嗯,之后再整个容分散开送到国外,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打探一下他们的同伙和家人。要是人太多了就一并送走。”
“这样就完了?他们活了十几年的痕迹,就这么被抹消个干净了?”
“这个国家治安算是非常好的了吧?可就算这样,每年的失踪人口保守估计也依旧超百万哦?这还是近几年治安好了,人民素质上去了呢。”
“就算这样……可是……”她焦躁地斟酌着用词,“肯定还是会有想着他们的人吧?”
“我这还不仁至义尽啊?你这样的事,你也不想再看到了吧?他们也可以用这个机会重新开始不是吗?”
“可那终究是别人的人生啊……被这样当成玩具似的随意摆弄,终归是感觉不好……他们不是‘别人’或‘他们’,他们是‘人’啊。”
“可能是那样没错,但这毫无疑问的会减少悲剧的发生,不是吗?”我将他们一个个的用能力收起来,“你想让别人经历你所经历的吗?”
“……大概你是对的吧。但我还是反对。”
“反对也没关系……我是自大的家伙嘛。”
“…………”
我们就这样沉默的行动了一天,期间一共收集了十几个人。
“……我果然还是觉得这样不好。也有无辜的人吧?只是因为关系比较深就重开人生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不好就不好吧。我的目的仅是避免悲剧罢了。”
“你现在不就是在制造悲剧吗?”
“不……完全没有。所谓悲剧的定义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在死亡的蛮横和暴力面前,一切悲剧就都算不上悲剧了。只要还活着就会有无限的可能,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死亡也有意义之分吧——”
“别再说这些自大的话了!”我突然怒吼出声,“你那只是没经历过真正的死亡罢了!不晓得死亡恐怖的人,别在这跟我议论死亡。再糟糕的情况也总比死了好吧!”
“急了?”她笑了起来。
“……确实,对不起。”
“首先,你说的事,我前两天才刚经历过哦,”她迎着夕阳,低着头,一下一下地踢踏着脚,“但可以追求更好的情况吧?不用消除记忆也不死人的完美结局不是更好吗?”
“不要拿人命当赌注啊……万一失败了可怎么办……而且,你的定义,太浅了。”
“?”
“真正的死亡,你要是当事人才行……你没有杀过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杀的人吧?”
“……嗯,嗯!所以今晚吃什么?”
“……你还真是厉害啊。今晚就让你吃我上午说的菜吧。老干爹披萨怎样?”
“你还是做点正常的吧。”
“哈哈,那就红烧三文鱼吧。”
我冲着夕阳,虚弱地笑了笑。
“都说了不要做奇怪的东西了!”
从结果上来说,今天一天算是很顺利了。回来的路上我也把那几个人交给了我在异能界的整容师朋友。
“所以说啊,你那完全就是浪费食材嘛!”
“才不是,只是你不懂得它的美味而已!”
晚饭过后,我们坐在了沙发上。
“说起来,“我从身旁抽出一支红塔山,“你现在也算是异能者了,不试试自己的能力?”
“你还抽烟?”
“抽的……但抽的少。而且与其说是为了享受,更多的是习惯了……还有就是怀念吧。小孩子千万别学。”
“你就不是小孩子了?”
“嘛,我是异能者嘛。身体比普通人强太多了。这点尼 古丁连人都毒不死,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嘛。你不喜欢烟味?”
“我想一般人都不喜欢吧……”
“不会的哦。”我按灭了烟,“习惯了二手烟之后,一旦空气中没了那种味道,就会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安心。”
“那只是因为把烟味和人绑在一起了而已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的只是身体习惯了而已呢?总之,来试试你的能力吧。”
“那是不可能的吧……怎么试?”
“就是用能力啊,很简单的。就像眼睛调整焦距一样,自然的去用就好。”
“说的倒是轻巧……”
“使用异能的关键在于你自己是‘想用’的,之后身体就会自己做出回应。就比方我刚说的眼睛调整焦距,就是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焦点,眼睛就自动调焦了。但在那之前,”我顿了顿,“还是先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吧。”
她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无言中的信任让我一愣。
“……没问题,现在你应该是可以使用能力了。能力的效果分很多种……但这些说了也没啥大用,”我掏出一个苹果放在桌上,“总之你先用这个试试吧。”
“噢。”她握住苹果,闭上了眼,细细感受着。
我安静地等了一会。
“好像可以了。”她突然睁开眼,“是把力量灌到这个里面,然后再按自己的方式用吧?”
“嗯。无论什么能力,发动前都要对使用对象灌入自己的能量的。不过每个人的方式不同罢了。最普遍的就是身体接触了,这也是每个异能者都会的方式。”
“……好像完成了。”
“知道自己是什么能力了?”
“当然不知道……但好像能力已经发动了。先看看效果吧。”
“好重!”我拿起了桌上的苹果,“粗略的估计,大概得有七八十斤了。你的能力是改变物体质量?还是说改变了所受的重力?”
“不,大概不是,”她手托下巴,若有所思,“你这有秤吗?”
“怎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苹果的质量应该是与我的体重相等的……但总之先称称看吧”
我从身旁拿出一副常见的体重秤。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把东西 藏在身边的啊?”她站上体重秤,“你的能力不是什么谬误嘛。”
“这也是谬误的形式啦,”她出乎意料的轻,“我是通过谬误物品‘能被除我以外的人感知到’‘不能和其它物体重叠’‘与我的相对位置会改变’‘能被我看到’这几个特性来藏东西的。”
“这样啊。”她跳下 体重秤,我旋即把苹果放在上面。
二者的重量是相等的。
“果然啊……我的能力我大概知道了。”她摩挲着下巴,“我没猜错的话,大概是将一个物体的某个性质覆盖到另一个物体上。”
“这样啊……可以用你之外的物体的特性进行覆盖?”
“嗯。”
“再多试试吧。接下来确认能力的穿透性、使用对象的限制和使用能力的方式吧。”
“这么多?说清楚一点。”
“能力的穿透性就是能隔着几层物体使用能力。像我的穿透力只有一层,所以碰到衣服就无法对人起效;使用对象的限制就是字面意思,像我的能力就只能对固体生效,液体和气体不受我能力影响;能力的使用方式也是字面意思,说白了就是【能量的传导方式】。有人必须通过身体接触来传导能量发动能力,有人则可以通过空气来传导。
“重复了吧?而且能力的使用方式不就是穿透性和使用对象的综合吗?”
“这么说吧。你身体里有能量对吧?使用能力的时候,是要先往物体里灌入能量,然后再使用能力对吧?那么,我们把这个过程具体分为三个阶段:往第一个物体注入能量、能量在物体中传递、能力发动。
首先,往第一个物体注入能量。一般来说,这是任何异能者对任何物质都能办到的。
接着是能量的传导。这对应的是‘能力的穿透性’和‘能力的使用方式’。前者对应的是能量能穿透几层物质,后者则对应能量能在什么中传递。
最后则是‘使用对象的限制’,即能力能在什么物体上生效。明白了吗?”
“大概是了解了……我来试试。”她从桌上拿起一只水杯,开始试验。“说起来,能量只有使用异能这一种使用方式吗?”
“当然不是。比如说,也可以将灌入物体的能量一下子爆发出来,从内部对物体造成破坏。不过其它方法的能量使用效率普遍很低。以异能者的平均水准来说,就算倾尽全力,也不过能让这苹果爆开而已。顺带一提,异能力是可以根据情况远程操控的。所以每次和异能者战斗之后最好检查一下随身物品。”
“这样啊……”她点了点头。“我这边也试验好了。”
“哦。”我点了点,后背靠在沙发上。
…………
…………
沉默突如其来……不,应该说是如约而至。我们都预感到了这分界线的到来。只是正因为太过切实的预感到了,才都尽力拖延它的到来。
“说起来,”我把头扭向一边,稍微停顿了一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是要赶我走了?”
“……倒也没差。”
“不是说好要让我当上色人的吗?”
“那是……骗你的啦……当时你要是开枪,我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我也来好好地回答吧。”
“我啊,一直是常规之内的人……每天理所当地上学,理所当然地有那么两三个朋友,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日常……理所当然地理所当然着。”
“可现在,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就连回到‘一如既往’的方向也找不到了……人在被动脱离常规时,总是会想着回去的。可我现在大概只能去别的地方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别睡公园,一是有虫子,二来流浪汉的饥不择食也是你难以想象的。像你这样啥都没有的话,最好的过夜地点应该是公共厕所和ATM。但有钱的话最好还是住城中村吧。几年前我记得这儿最便宜的是一天8块包水电,你可以照着这个标准找。有吃的的话最好留到睡前吃,不然饿着肚子真的很难——”
“停停停,”她表情复杂,“这剧情走向错了吧?你就不打算——”
“抱歉,我不打算。”我闭上眼,提高了语速,“要是每个像你这样的都在我这住,我这就成孤儿院了。而且你都在我这白吃白喝白住一天了。按宾馆市场价,至少也要80。要有一颗感恩的心。”我指了指边上的垃圾桶,“喏,待会记得把垃圾带下去。还有别忘了把衣服换回来。”
“我,我会做很多事的——”
“然后是不是‘我不会,但我可以学’?抱歉,我可没那工夫和闲心手把手教你。老子还要上晚自习呢。而且这学校一周只有周六晚上放一晚上的假。”
“我其实会做饭的!”
“没兴趣。”
“我可以给你扫地拖地!”
“没兴趣”
“我可以给你洗脚!”
“没兴趣。”
“我可以给你膝枕加掏耳朵!”
“没兴趣。”
“我可以给你暖床!”
“……没兴趣。”
“为什么停顿了?!”
“咳、咳。我没给你消去记忆送到国外就不错了啊。别太得寸进尺。收养啥的就别想了。”
“……这也是你正确的一部分吗?”
“当然。我跟你说啊,这个世界呢,本身就是错误的。所以无论做的是对是错,都只会是对的。”
“就这么想找借口?而且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吧?不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或许是这样没错吧。但,这就是我的【正确】。哪怕这样既没有寂灭的希望,只会过着盲目的平庸生活;也没有改进的可能,世界上对我不会有记载;被正义和慈悲一并轻视,我也会一直走下去。”
“……这样啊……这样啊。”她站起了身,突然笑了出来,“那我走了……祝你的人生一帆风顺。”
我望着她的侧脸。
“…………”
发不出声来。
我或许是想说些什么吧。但这谬误的世界却死死压着我的声带。
发不出。
她走进屋去,关上门,大概是换衣服去了吧。
我仰起头,靠着沙发背,眼睛自然地落在那昏白的灯上。
我闭上了眼。
眼前的,是她的笑。
不是刚才的笑,而是她那标志性的,淡到没有颜色,只有在特殊背景下才能映出颜色的笑。
不能让她留下的理由,有很多。
没工夫照料小孩子、上色人的工作绝不能被一般的异能者知道、她有可能又会缠着我要一起执行任务……
但——
“这也是你正确的一部分吗?”
“……就这么想找借口?而且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不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
——我突然希望,她永远不要从那扇门后出来。
——维持现状就好了。
“哈。”连我自己都笑了出来——我这是在害怕?
那这害怕,又说明什么呢——
“我换好了。”
她换衣服的速度照样恐怖。
我抬起头。
她从门后走出,来到我所在的空间。
——身上是那件染血的T恤。
“那,”她提了提手中的垃圾袋,向我示意,“我走了。”
“啊……”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头来,却只能挤出些不成声音的声音。
她转过身,握住了门把手。
“……”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可我能做到的,终究还是只有沉默。
——这也是我正确的一部分……吧。
算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让“尝试”变为“遗憾”,让“遗憾”变为“悔恨”吧。
她转动门把手,一脚踏在了门槛外。
当代伟大的艺术家白易戕很早前就曾说过:“日常就和钱包里的钱一样,只有在某个结束的时刻,才会意识到它的切实存在。”
其实非日常也同理。
他终究是没能开口。
——于是。
“对了,”她突然回头,“我会成为上色人的,以自己的力量。没别的意思,只是说上这么一嘴。”她顿了顿,“算是正式的道别吧。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就找到方向了。”
说罢,她再次转身,不做停留。
……
…………
………………
时间被拉得很长。
“等一下。”
他突然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了。
“突然想起来了,异能界的事绝不能外泄。所以有必要让你签几份保密协议顺便普及下《异能公约》之类的基本异能法。你还不能走。”
那是名为“结束”的宿命。
“哼。”她回过头,露出那标志性的笑。
但害怕结束,其实正是珍惜那结束之前的某物的表现。
“还真是诚实啊,变态。这么想我给你暖床?”
所以“害怕”其实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没兴趣。”
——尤其是在感到害怕的那一方,正彷徨不定之时。
6.趋于日常的非日常
之后的事,或许不用再过多赘述了。
累了一天,我们都早早洗洗睡了——自然是分开睡的。
于是,第二天——
“哇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床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她打了个哈欠,“早上好啊变态。”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我记得昨晚你明明是睡那边的吧!”
“该说是梦游呢还是起夜呢……总之看到这边的床似乎很舒服于是就跑来这边了。”
“不要不明不白地就转到别人的被子里来啊!我会很困扰的!而且话说回来……”
“怎么?”
“你该不会……”我直视她的脸,“这么大了还没自己一个人睡吧?”
“别瞎说!我六岁的时候就自己睡了!”
“是吗?那为什么要否定得这么大声?反应激烈过头了吧?”
“唉。”她叹了口气,下了床(还好她穿了睡衣),“这种情况我怎么否认都是没用的吧。”
“记得早饭做好叫我一声。”说着,她踢踏着大了不止一号的拖鞋出了房间。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
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安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房里就我一个人。而且真要说起来,平常也没差。
可就是突然觉得,这房子安静得有点不正常。
“快起来做早饭啊!”
“你给我过来一起学着做!以后家务要共同分担!”
算了,管他呢。
我穿上衣服,开始新的一天。
“说起来,你到底多大了啊?”
早上六点,我咬着荷包蛋,和她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感觉真是奇妙。
没经历过的人大概很难有这种感受。独居久了,突然和人面对面吃饭的这种说不出来的新鲜。要说感动似乎也不是很贴切。硬要说的话,似乎“感慨”要更恰当些。
“我没说过吗?十一岁,这学期六年级。”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小小的嘴动来动去,看起来真的好软。
“家住哪呢?”
“锦绣花园,不过卖掉了。怎么了变态?我可没什么东西给你惦记哦。”
“没什么,问问而已。还有以后不要老‘变态’‘变态’地喊我了。我想想……以后就叫我师父吧。毕竟还要教你好多东西呢。”
“知道了,变态,”
“……说起来,你这吃得这么好,一天八十可打不住。起码得100。而一般来说,这地方的家政,就算是住家的,平均工资只有4000左右哦?而且童工价格肯定要更低。我估计也就2500左右。”
“……”
“也就是说,就算你全年无休天天给我烧菜扫地洗衣服,也照旧付不起房租哦?”
“唔!”
“所以啊,既然寄人篱下,就给我放乖一点。我要是高兴呢,说不定还给你点零花钱;要是把我搞得不高兴的话……嘿嘿。”
“呜哇!笑得好——”
“嗯?”
“好、好灿烂……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
“抱歉,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说起来还没问你的情况呢。你有收入来源?”
“没。只有点存款。”
“‘点’是多少?”
“放心吧,每月吃利息都绝对吃不完。而且更多的是黄金、古董这些保值品。”
“好家伙,提前实现财富自由?”
“某个老东西的遗产罢了。你今天有啥打算吗?”
“想干什么就直说。”
“说起来,这次的事之前,你是住哪的?”
“我爸生前租的房子。房租欠了两个月的。”
“首先去给你买两套衣服,你原本的那套染了血,肯定是不能穿了。之后要教你一些很基础的东西……以后你就暂住我这吧。”
“哦……”她脸有点红,“你昨天不还说让我尽量去学校吗?”
“怎么?想穿带血的衣服去?还是说想全裸?昨天的事把我给你的那套衣服也搞脏了吧?再说穿我的衣服去学校只会让周围人起疑而已。”
“……又不是你这种变态。要逛商场?”
“怎么?”
“没事。”
“没事就快点开始吧。”我放下筷子,站起了身,“要做的事可太多了。”
“要把这——么多的书都看一遍?”
她会吃惊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带她来到了楼上的房子。
“这三层都是你的?!”
“差不多吧。这套是专门放书的。虽然我自己身边也存了一套,但果然还是这样比较直观吧?而且也不用全看啦。”
“但果然还是很离谱啊。”
整整一套房子,打通了墙壁,全都摆上了书架。
“今天上午的话……”我走到一个书架前,“果然还是先了解些基础的规矩吧。异能者不适用于人类的法律,有着自己的管理体系。还有就是……”我踮起脚,够下一本书,“这个。”
我把两本书递给了她。
“另一本是?”
“《录》。记着所有已知的异能。你现在上面找找看有没有自己的吧。没有的话就自己给能力起个名字。”
她接过书,随手翻看看了看:“这个很珍贵的吧?能问下从哪来的吗?”
“终究只是遗产罢了。”我转过身,率先向楼下走去。
“你还真是喜欢打哑谜啊。好好解释会死?”
“以后学异能史的话会学到的。别急。”
“……”
“这么厚的话,一上午不可能读完的吧?”
“那是对人类而言。你现在是异能者,平均智商150的那种。这也算是对你的测试。读的时候别忘了考虑下名字。”
“……”她把书放在膝盖上,迟迟没有翻开。
“怎么?”
“没什么。那些书大概有多少要读?还有,除此之外还要学些什么吗?”
“要读的其实也没多少啦。除此之外要学的东西当然也有,但真要学起来其实也快。怎么?嫌太多了?”
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坐不住。
“你要是这么觉得的话我看情况减少些这方面的学习内容也行——”
“笨蛋。”她突然拿着书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房里走去。
“我、我怎么你了?”
“问女孩子这种问题,本身就是笨蛋的表现。”
“喂——”
她锁上了门。
——果然女孩子真是麻烦的生物。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啊?”
三小时后,她看完了书,从房里走出。
“……是直接说出来会害羞的话,这是最大的提示了。”
我们正徒步前往附近的商场。
“不,我觉得这根本算不上提示吧……”
“所以才说你是笨蛋啊。异性经验为零的那种。”
“我这个年纪,也是正常的吧。”
平常繁华的路口,此时还未到热闹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天也凉爽的很。此时的世界,正是清爽的代名词。
“不是说异能者没有年龄之别吗?”
“有好好的看书了啊。虽然话是这么说啦……但那主要是为了战斗时没有后顾之忧。也就是说,即便对方是小孩子,也用不着顾忌什么手下留情之类的。”
“……想表达什么?”
视野前方,她的高马尾摇摇晃晃。
“没啥。说起来,找到自己的能力名了吗?”
“没……”
马尾辫突然停下。
“咋了?”
我越过她的肩,向她身前看去。
——是一个乞丐,正向着除我们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孤零零地跪着。
看上去应该是个男的,估摸着得有七十岁了吧。衣刚遮体,膝下是蛇皮袋子。面前的破碗里,只有几片枯叶子。
秋风吹过,卷起落叶迎面扑来。
“走啊,愣着干吗?”
我从她旁边绕过。
“哦。”
他还在不停地磕头。
我从他前面走过,似是不小心地把碗踢开。
“抱歉抱歉。”我弯下腰,捡起碗,放在他面前,拍了拍他那裸露的肩。
她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
“喂,”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她突然出声,“你是故意的吧?不仅不给钱,还踢人家的碗什么的。”
“是故意的,怎么了?”
“太过分了!明明人家都那么可怜了!你还有那么多钱,做这种事实在恶劣过了头!”
“这就是你看到的?”我转过身。
“不然呢?”
“那家伙得了慢性肺癌,我拍他的肩,是用能力把他治好了。至于为什么不给钱嘛……”
我转回身,抬起头,透过行道树望向天空。
初秋的天总是如此。无边、纯粹得让人感动。况且还有这样的风和落叶。让人搞不懂古人为什么会因为秋天而伤心。
“举个例子吧。我曾经在某地的车站前,看见过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卖针线。一小卷五毛。就算卖上一天,也不晓得能不能糊口。”
我透过如雨纷飞的落叶望向前方,再次迈开步子。
“所以我不会给他施舍……众生皆苦。在这谬误的世界,真的众生皆苦。”
“但就算是我这种混蛋,也愿意去试着反抗。也愿意去祈祷自己的作为能否负负得正。可他只是生命的奴隶罢了。”
“凭什么用你自己的标准来定义‘反抗’啊?!你他*的是异能者,十五岁!他是普通人,快老死了!扯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别找借口了!”
“……我已经给了他够多了。要不是我治好了他的病,他就算再有钱也活不了几年了。他应该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不要用你的标准来定义‘仁慈’啊。”
“……让人无法反驳。可心里还是不爽。”
“哈哈,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
十点左右,我们抵达了商场。
今天毕竟是工作日,人相当少。工作人员看着我们的眼神也带着怀疑。
“忘了问了。你以前住的地方有没有要搬过来的东西?有的话一会顺便带回去吧。”
“没有。”
“校服也不用?”
“……我们只有周一要穿校服。”
“那就是有的意思喽?”
“啊你真是的烦死了笨蛋!逼逼什么啊快点推剧情!十句话里我估计有七句是你的废话!”
“……所以想买什么款式的?我对这方面也不太懂。”
“…………裙子(小声)。”
“啥?我没听清。”
“我他*想买裙子啦笨蛋!问女孩子这种事是绝对的禁忌!你不是主角吗怎么连这种事都不懂!这种情况就该展现男子气概全都买下来才对吧!”
“又不是《霸道总裁爱上你》,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发展……说到底,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做错嘛!没错!我什么都没做错!今晚回去你跟我一起吃酱油拌饭!”
一路拌着嘴,我们来到一家童装店前。
“呃,”我向站在旁边朝着我们窃窃私语的营业员搭话,“我们想看一下她这么大穿的童装,最好是裙子……”
“话说为什么是童装……”
“你这种身高,也只能是童装吧……”我挑着衣服,说话有些漫不经心,“我也不是舍不得钱给你定做,可这种小地方也没有啊。我这方面认识的人也都不在这里。”
“……哦。”
“这套怎么样?”我指着一套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白衬衫和白绿相间的裙子。
“品味太差了。和我一点也不搭。”
“那这件呢?”我取下一纯白的连衣裙。
“白色虽然很不错,但肯定是黑色更帅不是吗?”她指向一旁同款的黑色版。
“其实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都差不多啦……总之你先换上看看吧。”
“哦。”
……
“似乎都很不错呢。”
“哼,以我的颜值来说,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她似乎相当开心,正对着镜子转着圈。
“所以选哪件啊?”我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心里那淡淡的感觉说不出来。
“好难选啊……你觉得呢?”
“这就像‘晚上吃什么’一样难答……正是因为哪个都差不多,哪个都是正确答案,所以才会让人犹豫不决……”
“不如用概率来决胜负吧?石头剪刀布如何?你赢选白的,我赢选黑的。”
心中一瞬间闪过不祥的预感。但我将其压下。
“好。3、2、1——”
我石她布,赢的是她。
“那就黑的吧。”
“……”我若有所思,没听她的,拿起两套衣服,前往柜台结账。
不知道这是不是主角之力的意思……这又意味着什么呢?黑与白的抉择吗?两种颜色又代表着什么呢?为什么赢的是我呢?
“嗯?两件都买?”
“啊,”思路突然被打断,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嗯,啊,都买。”
“没事吧?”
“没事。”我爽快地掏钱结账,手里提着袋子转过身,“好了。要不要现在换上?”
“算了吧。要换哪件好犹豫哦……”
“这样啊。”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率先向外走去。
“……谢谢(超小声)。”
“嗯?你刚说啥了吗?”
“没有。”她啪嗒啪嗒地跑到我前面,“走吧。”
大概用了一个半小时吧。我们买好了两套衣服。包括鞋子、袜子啥的。
顺带一提,买内 衣时的气氛相当尴尬。不仅是因为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店员那怀疑中带着鄙夷的眼神。
更何况——
“用不着的吧,绝对用不着的吧!”
“不,和你这样的变态同 居,这是最基本的。”
“可你那里明明平的悲哀诶。简直是看不到希望的程度……明明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开始发育了才对吧?”
“唔!”
自然是关于传说中的物品【胸 罩】的争论。一方似乎认为“这是必需品!”,另一方则坚持己见,觉得“根本没必要!”。
于是——
“阿姨你说,到底用不用给她买胸 罩!”
“肯定是需要的吧!这个年纪肯定已经开始发育了啊!您说对吧?”
“对你个头。你先自己照照镜子再说话!”
“唔……这个嘛……”店员阿姨似乎有些犯难,“这个是要分人的,不能一概而论。但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用不着的……”
“我就说吧?”
“可要是想提前适应,戴戴宽松款也是可以的啦……”
“你看人家都这么说了。”
“只是没坏处罢了。不买。”
“可你平常明明老是用色色的眼神看我!从头到脚反复打量!还老是盯着胸口一看看几分钟!”
“哪有!”一瞬间,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我感觉气温降到了零点以下,慌忙改口,“公共场合不要乱说!”
最后,我屈服于周围的压力,只得乖乖掏钱。而且这家伙挑的时候还让我出去……结账的时候把我叫回来也只看到了她手里的袋子。到头来,我付了钱,还不晓得买的是什么样子的。
“一天天净冤枉人……有什么用嘛……洗衣服的时候,还不是看的一清二楚……”
望着前方晃荡着手中纸袋的小小背影,我小声嘀咕。
“嗯?”她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朝我前倾着身子,就这样倒着走,笑得正如这天气。
“没啥。”
“这种明明就是说了什么又突然撤回可是很烦的哦?说起来,你不买点吗?”
“不了。反正我一周上七天学,不穿校服还不让进。”
“离谱。W中?”
“嗯。”
“那所高中很难考的吧?你想考大学?不是说异能者最多只能接受高中水准的公共教育吗?”
“……现在也没人管这些啦。等你学了异能史以后就晓得了。”
“……”她一瞬间呆愣在原地,随后微微一笑,转过身去。
“这样啊……谢谢你啦。”
(这家伙有时意外地可爱嘛。)
在外面吃了顿饭后,我们来到她以前住的房子。
“说起来,是要怎么搬啊?退掉房子的话,还有些大件要带走呢。”
“用你的能力搬。”我一步两阶,登上这说破旧都显得抬举的楼,“你的能力是可以复制物体的特性吧?只要我把随便一个物体用我的手法相对于你收起,之后就可以用你的能力将这些特性复制到别的物体上去了吧?这样你不就能自己收拾了?”
“好家伙……可‘能和其它物体重叠’这条怎么办?我的能力也是要直接接触物体才能发动的哦?”
“说起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属性的啊?”
她走在前面,步子比我更快。
“和你差不多。区别只有我能穿透两层物体而已。”
“意料之中。一般来说,越强的能力,限制就越多。大概是那个作者为了战力的平衡吧。不过基本上已经崩完了就是了……”
“也就是说,你的能力比我强喽?”
“难说,大概而已。总之这样就简单了。把物体谬误成‘能与除你以外的物体重叠’就好了。”
“可这样的话,物体只能放在手可以够到的地方了吧?平常活动会受到阻碍的。”
“这么笨呢。随便用个物体传导不就好了?比如拿个棍子抵着物体啥的。记好了,异能战斗中,智慧和能力一样重要。况且我都说了‘这样就简单了’,这还听不出来。”
“……”她站到六楼一户的门前,握着钥匙说不出话,“……那还真是给你丢脸了。”
钥匙费劲地转动,我跟着她踏入房中。
房子不大,顶多50平米吧。也没多少东西。即便如此,也显得相当乱。桌上被塑料盒和塑料袋淹没,书本随意地散在地上。
“你收拾吧。我出去抽根烟。”我识趣地准备出去。就在走到门口时,脚下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我弯下腰,将本子从地上拾起。
这是啥啊……明明是学校发的再常见不过的练习本,看起来却好好地把本子用完了。然而封面却没写名字……草稿本?我没多想,随手打算打开来看看。
“喂!”她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冲出,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本子。
“抱歉抱歉。”我连忙道歉,发觉了自己在做什么。
“哼。”她转过身去,接着收拾屋子。
我没多想,走出了房门,倚在楼梯的栏杆上,点上一支烟,静静思考起今后事。
“收拾好了。”
“好,那我来让你用能力。”
我解除了一包餐巾纸的‘能和其他物体重叠’‘不能被除我以外的人感知到’状态:“全都收拾完了?”
“嗯。”她伸手试着抽了抽餐巾纸,但没抽 动。
“别急。”我开始使用能力。
“你等下我先上个厕所。”她突然转身跑开。
“?上完再叫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
“嘿嘿。”厕所里,某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鬼才电话手表。
“这下就可以随时找到他了☆!”
“来了来了。”她从厕所里冲出。
“这么快?”虽然心中稍有些疑惑,但某白姓少年并未多想,“这包餐巾纸已经成了‘不能被除你以外的人感知到’‘不能被你看到’的状态了。你来摸一下,应该是在这儿。”
她走上前来,戳了戳桌子上面的空气。
“然后就是……”他掏出一把扫把,扔给少女,“准备好了我就给它加上‘能和除这把扫把以外的物体重叠’‘和你的相对位置不会改变’的状态了。”
“……”她突然沉默不语。
“咋了?”
“没啥。只是觉得……怎么说呢,你还真是准备周全啊。不管什么时候,都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什么时候都思路清晰,什么时候都有方向……感觉上,就算世界要毁灭了,你也会一边嘴里嚷嚷着‘我可是自大的上色人啊!’一边一步步拯救世界……”
“怎么连你也多愁善感起来了……”他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么夸张嘛。而且真要说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
“?”
他和她对视,淡淡一笑。
“我可是大人啊。”
(这家伙有时候意外的成熟嘛。)
收拾完屋子,他们按照她指的路来到房东家。看样子,他大概是打算给她补上欠的房租。
“又咋了?”少年放下准备敲门的手,回头望向拽自己衣角的少女。
“真的没——”
“说了多少遍了,没关系的啦。你都担心一路上了吧?不过一千多点而已。”
“可——”
“好了好了。”我摸摸她的头,“既然知道就给我好好干活。我使唤你可不会有啥顾忌哦?”
“……谢谢。”
“说起来,你名字考虑好了吗?”我从房东屋内走出,带上了门。
“没呢。”她微微一顿,神色罕见地有些局促,“那个……”
“用不着谢。今天你谢的太多了。都不像你了。”
“可终究……”
“说了用不着啦。这点钱对我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我叹了口气,率先向外走去。
有些头疼。
房租实在是个现实的问题……对我来说当然无所谓,但对某个自尊心强过头了的少女来说——
“……谢谢。真是无以为报。”她快步赶上,跟在我后面。
“既然知道就别阴着脸。老子喜欢看笑脸。”
“…………谢谢。你……还真是……(小声)”
“嗯?”
“没事。”她突然快步冲到我身前,转向我笑了出来,“今晚吃啥?”
“上午说过了吧?酱油拌饭。有必要让你过下苦日子。”
“不要对正在长身体的少女做这种事啊!”
7.交际线,而这次与其面对面的是——
终究,他们晚上没吃酱油拌饭。
“名字考虑好了?”
饭后,他们一齐瘫在沙发上。这似乎已成为他们家的日常。
“差不多了吧。”
“起名字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啊,”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抽出一根烟,但旋即把手收回,“异能者的生命可是很长的。现在要是取了个中二的名字,以后报上异能名的时候,可是会很尴尬的哦?”
“我觉得你没资格说我诶……算是起了一半吧。就叫“涂抹”怎样?”
“确实不错……”少年砸吧砸吧嘴。
从别物上取来颜色,覆盖住其原有的特质吗……确实很贴切。
少年这样想着,随意地开口:
“可有点单薄了吧?虽然没有硬性规定,可大多数的中文能力都是四个字。而且某协会为了和国际接轨——不过在我看来是对人类社会的无聊逆反心理——还要求都要带上英文翻译。”
“那你帮我取一个?你不是艺术家嘛。”
“我想想……”他脑中闪过和她相处的诸多画面。从血中颤抖的少女,到那如雪般高贵、纯白的笑。
“不如,就叫【无罪涂抹】(Innocent Daub)吧。”
“……师父。”
“咋、咋了?”
“不是你自己刚说的吗……她叹了口气,“‘现在要是取了个中二的名字,以后报上异能名的时候,可是会很尴尬的’……”
“很、很中二吗……”
“很中二。”
“你不懂。偶尔中二一下,这种从心所欲,正是成熟的体现!”
“成熟什么的我不好说,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她把靠在沙发上的头扭向他。
“你那不叫偶尔性中二,应该叫间歇性发癫。”
“……”
“……但我很喜欢哦……【无罪涂抹】,真帅啊。”
她笑如融雪。
“谢啦。”
“话说,我现在都是异能者了,你不给我配把……家伙之类的东西?”
“别什么都找我要啊喂……你知道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拿着一秒内就能致人死亡的凶器有多危险吗……”
“……我用过枪,也杀过人。”
“这可不是能自豪地讲出来的事吧……如果你这么说的话,给你也不是不行。但那样的话今晚可就别想睡咯。要教你基本的武器使用。”
“谢……”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谢别谢。”我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吧。”
我们来到这栋楼的三楼。
“这套专门放武器?”
“不是。”我拧动钥匙,“这套是空的。来这是方便展示。武器这种东西,不随身携带我不放心。”
我迈进房子。其中打通了墙壁,相当的宽敞。
“你这种的话……”我扭头瞅了她一眼,“还是先用些轻量的单兵武器吧。”
“比如?”
“不超过步枪、火箭 筒这样的吧。”
“这也不算轻吧……”
“我说的是对异能者而言,”我掏出一把把不同型号的手枪排在地上,“重指的是坦克、战车、潜艇之类的。”
“离谱。这已经不只是让人感慨能力的强弱了。你真他*有钱。虽然对获取渠道存疑,但更重要的是那些应该很难靠一个人使用吧?”
“所以说是对异能者啊。经过特殊的单兵化改装,使用还是勉强可以的。”
“我只能说这不愧是小说。也不晓得作者那边的世界是不是也这么离谱。”
“光是那个傻卵作者的脑瘫程度,就已经比这离谱几亿倍了。”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她似乎被我逗乐了,“不怕作者直接把文档删了?”
“哼,就算是神也不能阻止我喷那个作者。他活该。而且说到底这是我的人设,应该还是属于范畴内……吧。”
“这个世界还真是……难以形容啊。”
“难以形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摆完手枪,开始掏步枪,“倒不如说这样才好。正是因为没有形容词,世界才广阔无边吧?”
“不是哦。形容词啥的多的是。只是因为形容词互相之间的矛盾太多了,所以才不好形容。”
“那就是没有确切的形容词的意思哦。不刻骨铭心的感受就只是‘感受’而已。只有能被称为‘感悟’的感受,才能作为给这个世界的限定。”
我开始掏冷兵器。
“那你呢?你对这世界有何形容?”
“我?”我一愣,随后笑了出来,“当然是谬误了。”
“还真有你的风格……”
在那之后,我们聊天直到我把武器摆满一半的屋子。
——是在之后,真的是之后了。我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聊得这么开心和随意了。
“所以?摆这么多是为了干啥?炫富吗?”
“不是。主要是方便对比。现在选的都是制式武器,连挑选的主要依据也不过是喜好。毕竟大概率也不会真正用上。而且真正长用的武器,肯定是要专门定制的。”
“……原来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快点挑吧。”
“今晚不睡没关系吗?”
“这其实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异能者对身体的运用可比普通人强太多了。经过专门训练后,我们可以很大程度上控制自己的睡眠。而且可以主动进入无梦的深睡。而在缺觉的情况下训练,是最有效的。”
“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哈。”她面无表情,走上前去挑选。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不知怎的,蓦然翻涌不止百感。
——我这样的人,也能做到这种事吗?我真的强大、成熟到足以兼顾上色人的工作和照顾小孩子吗?竟然稀里糊涂地就违背了原则啊……之后到底,要怎么办呢?她的方向找到了,我的又在何方呢?不如说,那真的存在吗……那个作者呢?他码下这段话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呢?说到底,我们究竟——
“这个咋样?”思绪突然被打断。只见她有些吃力地端起一把突击步枪,将枪口转向我。
“不要把枪口对着人啊笨蛋!”
结果,那天晚上他熬了个通宵,也连各种武器的基本使用方法都没教完。
——没办法,她选的实在是太多了。
嘛,虽然某上色人说不定其实很享受就是了。
“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到点儿记得坐公交去学校啊。”
“嗯。”
“中午放学了就赶快回来。别给外边儿乱晃。”
“噢。”
“有事记得打电话……你有手机号吗?给我一个。”
“没。”
“那中午回来早点,我带你去办一个。这期间你先用这个。第一个号码就是我。”
他向沙发上睡眼惺忪,正一口一口啜着水的少女扔去一部手机。
“啊。”她应了一声,“刚才重复了。”
“锅里有稀饭。但你还是去楼下买点吃吧。桌上的钱你可以自己用。”
“嗯。”
“别忘了去上学啊。困了就起来走走。”
“你要迟到了。”
“?!”少年望了一眼钟,大惊失色,“怎么就五十五了,明明刚才才五十二!”
“还不走?”
“别忘了嗷!”他冲出房门。
“知——”
“砰!”门猛地拍上。
“到了……笨蛋。”
她冲着关上的门发了会呆,之后淡淡一笑,任由身体慢慢地向侧面倒在沙发上。
头向上仰起,带笑的眼中映出那天花板外的天空。
“哼。”她越笑越大,坐直了身体,从空中掏出笔和某个已显得有些破破烂烂的本子,用能力将本子在空中固定,开始在本子上写起什么。
——本子还剩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