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六族的婚事,人族最为隆重,讲究三书六聘、良辰吉日。凡人弱小,故而寄信神明。至于神明,掌握天地神力,爱由心生,所信唯心而已。对于神族婚事,最庄重的不过是穿梭妄海,在浮念岛的千丝树叶上写下二人的名字。
据说,刻在树叶上的名字,会与天地同在。
清城提出要去浮念岛,辰晔欣然愿往。
“不枉盈童把你这疙瘩开解一番。我们入神界时顺路往盈童讨几颗灵芝仙草。就当做他给我们的贺礼啦。”仙鹤背上,清城迎着风喊道。
“这样,好吗?”辰晔汗颜。
“好的很。”愉快的一声回荡在天际。
巫咸山还是离开时的模样,断壁崖的芙蓉树仍断着躺在崖顶,只是没良心的草芽子又长胖两圈。
哔哔哒哒,啵——芸香豆快乐的跳上清城的肩膀,像站在云颠的王者藐视众生一般威风。
清城扭头看着肩头的芸香豆,逗着它脑袋上的芽儿,“盈童老头儿一天天给你喂的什么,转眼就变成胖墩了。”
芸香豆顿如五雷轰顶,眼皮耷拉着,瞬间沿着清城的胳膊蔫了吧唧的滚到辰晔身上,咬着辰晔的袖子像个挂件随风摆动。
“大约是被你刺激到了。”辰晔提起袖子晃了晃。
“盈童老头儿,本主神回来啦!有没有想念我呀。”清城双手扣了个喇叭,站在草堂前喊道。
“嘿呦,小丫头来还账啦!”盈童从屋中探出脑袋,胳膊搭在窗框上,一副和颜悦色。
“唔,差不多,但也可以换个说法,”清城趴在窗前,“我与辰晔两情相悦,千丝树上不日将刻下我们的名字。盈童爷爷身为长辈,应该有所表示。八十万珠做贺礼,不多吧。”
“啧啧,老夫的牵红线,你不该先谢谢我这个媒人?”盈童真人反应的也很快。
清城昂头,“那好吧,折算下来你送我几珠仙草就成。”
盈童蔑视,“小宗镜给你练得的丹药就颇费我的灵芝仙草。”
“宗镜哥哥财大气粗,他炼的丹药就计他账上好啦。”
盈童面色一沉,恶狠狠道,“信不信老夫拆散你们。”
“馥馥她开玩笑,真人切莫当真。若他日寻到谢礼,必定偿还真人恩情。”辰晔揖手拜到。
“瞧瞧人家,知书明理,你学着点。”盈童笑逐颜开。
“哼。”清城嗤之。
盈童大约触景生情,忽而很感慨,“说起来你这丫头跟着辰晔敛敛性子也挺好。近来魔界异动,小十四收到消息,魔尊麾下西罗域使这几日在神界活动。你与辰晔去妄海的时候避着点,省得小宗镜祸祸我的药草。”
“西使那厮面相奸馋,手段阴狠,内心也是个扭曲的。我与辰晔在昆嵛池底和他交过手,若论正面打斗自不惧他,但他若耍起卑劣的手段便防不胜防。”清城回忆道。
“哟,你这一趟坠崖经历还挺丰富。”盈童赞道。
“那是,辰晔不仅在池底灵化了上古神兵澜风剑,还得到了铸灵诀的下卷。”清城颇感自豪。
“澜风剑配上完整的铸灵诀,假以时日可与神族不相上下。真是不小的造化。”盈童惊叹道。
清城圆溜溜的眼珠咕噜一转,甜美的声音道,“嘿,敬爱的盈童爷爷,辰晔筋骨奇佳,又得了诸般造化,不如您多费心指导他一下。”
“呵呵,现在知道讨好我了,”盈童睥睨而视,“我可以答应你,但完全是看在辰晔的面子上,和你没有一丝关系。”
清城龇牙一笑,把辰晔推到盈童面前修习。自己跳着跑着后山寻人叙旧。
子毓站在一片粉红的陌惜花里接取朝露。
“馥儿妹妹回来啦!”子毓盖上瓶盖,好奇的看着清城,“遇到什么开心事?你这模样,就算师傅将你惹恼,你也不会同他置气。”
清城低头踢着泥巴,更加乐和。
“和辰晔有关?”子毓问。
清城点点头。
“你们不会出去转了一圈,就喜事临门?”子毓瞪大了眼睛,惊异万分。
清城笑嘻嘻地点点头,“待我们见过宗镜哥哥,就去浮念岛,寻千丝树叶写下名字。”
“哇——”子毓的眸子里满是羡慕。
“尽管初遇到他时,他便向我表明心意,可听见他愿意和我一起在千丝树叶写下名字的时候,仍是千年都没有的开心。”清城回忆着絮絮道。
“我要去告诉四姐。”子毓得了天大的八卦,“噌”的往酒窖去了。
辰晔以灵化神之术斟达灵境至高,在神境周边徘徊却迟迟不得突破。若停滞在灵境,纵使挥出力量可与神魔一战,其本质始终是灵力,而灵力源自灵海,虽然浩瀚仍有耗尽之危。唯有突破至神境,化神之力方可将天地神力化灵为己用,那时辰晔的力量可真正的与神族神力相匹敌。
“境界这玩意儿得靠悟,我也是头一遭见人练铸灵诀,招式上可以指点一二但领悟还得靠自己。”
盈童提点。辰晔用心记着。
“我思前想后,觉得这玩意儿大约和你心境相关。你出身灵族,行事谨慎,与神族中人比起来,缺了张狂。”
“张狂?”辰晔不解。
“神族之人向来无畏,他们掌握天地之力,招式起而风雷动,招式出而天地崩。这种与生俱来的力量会让神族之人傲视万物,这便是你所缺的张狂。”盈童盘腿道。
“但没有那样的力量,何来张狂的资本。”辰晔问道。
“约么于你而言是个鸡生蛋和蛋生鸡的问题。你有了张狂的性格,才会领悟驾驭天地神力的那种感觉,境界才会有所突破。你现在太拘谨。你要学着……唔,征服。没错,就是征服!”盈童道。
辰晔听着似懂非懂。
“征服你明白吗,就像你征服了馥丫头的心。你要用这样的姿态去征服天地,驾驭神力。”盈童说教起来风轻云淡,仿佛一切只要去做,就能不废吹灰之力,水到渠成。
“我们是相互喜欢,谈不上征服。馥馥大约不喜欢这个词。”辰晔道。
“唉,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就是你要狂,你要相信自己有驾驭天地神力的实力。”盈童鼓励,“譬如我给你举的例子……嗯,若说这神族之中,能挑出来给你做典范的首推影徒。影徒虽然脾气暴躁,行事雷厉,动辄把我吓得半死,但于追姑娘这方面,却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竟然能把神界有名的‘冰山’神女嬅千锦拿下。”盈童忽然停了停,“嗳,小子,你知道影徒是谁吧?”
辰晔摇摇头。
盈童敲着桌子,“我说你小子……愁死我了,影徒全名清城影徒——他是你未来岳父啊!”
“岳父!”辰晔愣住了。
“你莫不是以为馥丫头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盈童怒其不争的解说,“清城她爹是上一任风主神清城影徒,她娘是冰美人花神嬅千锦。他们沉睡才有馥丫头执掌风和渊。不过风和渊那鬼地方,管理不管理也无所谓,除了他们风神族,也没谁活得不耐烦了,跑去风和渊喝茶。哎呦,这话一说开就扯远了。”盈童贼兮兮继续道,“要说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靠的就是影徒无畏的征服!那一日影徒路过花神谷,走得匆忙,不免毁几片花圃。千锦性格孤傲,并不知他是风主神,一个不高兴就把影徒扣下来,逼着他料理花草偿债。你想想,影徒是谁,上古神族,风和渊主神,一言不合就能搅得天地不宁,他能留下来做个花匠吗?”
辰晔摇摇头。
“呃……瞧你,你就是逻辑性太强。要知道机会是用来把握的!你岳父就在花神谷边上搭了个茅草屋,心甘情愿浇起花来。影徒他对别人粗犷,唯独对花神是低声细语,脉脉含情。千锦独居花神谷,本就少与人往来,忽然有这么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子,自然日久生情。影徒提水浇花,千锦就悄悄躲在海棠后面看。影徒一瞥眼便瞧见海棠花下随风飘荡的裙摆,心中暗暗一笑。只作没瞧见,浇花浇的更起劲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影徒掐指一算,时机也渐渐成熟了。便挑了个百花盛开的日子,和千锦在花丛中聊天,把自己的身份和对千锦的爱慕表达一通,正值千锦举棋不定,影徒就出其不备,将千锦压倒,千锦本能的一只手扇过去,却被影徒握住。千锦正要纵神力教训这个登徒浪子,偏偏影徒拿出恳求又分毫不退让的语气说,‘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回风和渊。’”盈童有模有样的学道。
“真人,我们刚在不是在探讨化神术,您是不是探讨的远了些。”
“不要打断我,听我讲完,”盈童来劲了,继续道,“一听影徒要走,千锦就妥协了……”
“此事各中细节真人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辰晔若有所思。
“影徒跟我说的。当然,这是秘密,你切不可与外人讲?”盈童轻声道。
“风神肯与你炫耀这种事?”辰晔想不通。
“不是炫耀,”盈童摆摆手,黯然神伤,“当年我也伤情过,他好心开导我,就向我传授此法。”
“原来如此。”辰晔大悟。
“嘿,你小子是来跟我修习铸灵诀的,怎么可以分心打探长辈的八卦!”盈童气恼。
“是真人您跟我说的,我还提醒过您。”辰晔道。
“哦,我那是教你张狂、无畏、征服!”盈童急红了眼珠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