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家医考时间越来越近,不能再耽搁下去。山奈收拾行囊,与父母告别。
第一次远离家,她的心里充满担忧,不知前途之路上会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对她依依不舍的爹娘眼中含着泪水,就像她永远回不来一样,山奈心里更加步好受。
山根已把马车套好,他准备亲自送妹妹去京城。她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有他在身边,还能安全些。如果山奈真的考上医官,他再回老牛村把父母接到京城去。
女儿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养她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永远离开?山连不想让她去,可话到嘴边,想到紫荆花印迹,只能把话咽回肚内,像女人一样抹着眼角的泪水。
王九妹拉起山奈的手,又把女儿从头到脚看一遍。胎记消失后,她变成美人,本想给她找个婆家,过上安稳日子,可一切抵不过一个“命”字。她不舍地放开山奈的手,目睹她走上马车,在女儿向她挥手的那一刻,心如刀割。
“爹!娘!你们回去吧!有我在!放心!”山根挥动马鞭,马车启动开来。
车轮的“咯吱”声刺痛着王九妹和山连的内心,他们跟着马车走到村口,直到车越走越远,才失落地回到山家医馆,在门口挂起“今日休馆”的牌子,二人坐在院落的凳子上,一个上午一言不发。
直到肚子咕咕咕叫,王九妹才说了句:“我去做饭。”
她站起来,扫视一遍冷清的院落,才走进后院的厨房。
山连叹口气,回屋去了。
……
山奈坐在马车里,不敢回头看爹娘,她怕自己会后悔走上医考之路。她强忍着,装作轻松的样子,与山根聊天儿。
“哥,再过一年,你就要娶红儿过门,是不是很期待?”
山根“嘿嘿”笑道:“姑姑跟爹商量的时间,我只能同意,毕竟不能让他们失望。”
山奈想到自己:“我是不是让爹娘很失望?”
“别瞎想!一个县能有几个人参加医官考试?光宗耀祖的事,爹娘怎么可能失望?”
“他们一直不同意我考医官,后来虽同意,可我觉得他们内心深处还是不乐意。”
“我也一直想不通,考医官是好事,爹娘为什么不愿意?妹妹,听哥的,别多想,等你考上医官,爹娘肯定开心。”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轻松许多。”
马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山根早已替妹妹把时间规划好,按照这个速度,路上大约走半个来月就到京城,安顿好后,离考试应该还有几天,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正好沿途欣赏欣赏风景,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何必为赶时间错过美好的事物。
太阳快落山时,山根决定继续往前走,找家客栈休息一晚,明日早起赶路,也不耽误时间。
马车继续向前走出一段路程,迎面来了位女子,看上去与山奈年纪差不多,她吃力地拉着一个木板车,车上应该躺着人,厚厚的被子打满补丁,女子累得满头是汗。
山根“吁”了一声,马车停下,他向女子问道:“姑娘要去哪里?我能帮你吗?”
女子抬起头,她的眼眸中充满警惕,没有说一句话,继续拉车向前走。
山奈掀开车上的帘子,仔细观察女子。
女子似乎感受到他人的目光,也向她瞧来,也许是看到与自己同龄之人,又是姑娘,她放松警惕,问道:“你们可知周围哪里有大夫?我娘病得厉害,山上没人能医治。”
女子说着哭了起来:“呜呜……”
山根跳下马车:“姑娘可是遇对人,我和妹妹都是大夫。”
女子停止哭泣,含泪的眼中充满疑惑,她不相信自己如此幸运,半路就碰到大夫。况且她以前遇到的大夫都是胡子花白之人,而面前的两人与她年纪差不多,怎能成为大夫?
山奈看出女子的疑虑,也跳下马车:“姑娘别不信,哥哥与我都有行医资格,只是出门紧急,并未带在身上。”
山根早已蹲下,为木板车上的老人搭脉。
老人的手臂几乎皮包骨头,十分瘦弱。
女子见他动作娴熟,才放下疑虑:“那我就信你们一回。”
山根搭完脉说道:“病人的脉像虚大无根,微弱不应,应该命不久矣,还是早些准备丧事为妙。”
女子听到这话,再次痛哭起来,跪在地上:“呜呜,求求两位大夫,救救我娘!呜呜,她老人家很可怜,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把我养大,正是尽孝的时候,她却病倒,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一命!呜呜……”
“人与人的命岂能换得?”山奈扶起女子,“你这么孝顺,说不定会有转机。”
“唉,瞧我这脑子。”山根拍拍自己的脑袋,“怎么把你的神针忘了!姑娘,你别担心,让我妹妹瞧瞧,说不定她能医好。”
“真的?”
又有希望,女子再次停止哭泣。
山奈开始为老人搭脉,感受片刻后检查她的眼睛和气息。
“姑娘,大娘这病是怎么得的?”
“我叫小莲。”小莲看得出这兄妹二人是好人,才敢把名字说出,“八岁那年,娘生我妹妹时,出了很多血,妹妹后来没活几天不幸夭折,娘伤心难过,导致下身血流不止,人就晕死过去。山上有个老大夫把娘救活,可她每日吃不下东西,我只能熬米汤给她喂些,就这样熬到今天,眼看她越来越虚弱,山上的大夫束手无策,我便带她下山,希望能找到神医医治。”
山根问道:“你们住在山上?是弥陀山吗?”
“是弥陀山。”
“听说弥陀山上有医术高明之人,为何不去找他们?”
山根感到疑惑,据他所知,神医大部分居住在深山老林中,小莲又何必辛苦下山?
“虽如此,但一切要讲机缘,我在山上没有遇到神医,所以才下山碰碰运气。”
“算你幸运,碰到我兄妹二人,尤其是我妹妹。”
山奈说:“大娘是因失血过多,引起肠胃不济,加之痛失孩子,过度悲伤,伤及心肺,心气郁结,导致吃不下饭,更别说苦汤药,长期如此,必然脉象微弱,长此以往下去,只能如我哥哥所言。”
“山上的大夫也这么说,我娘只能喝少量米汤,大夫开的药根本吃不下。”小莲说着又哭起来。
山奈说:“小莲,别伤心,我问你,有没有大夫给你娘施针治疗?”
小莲擦擦眼泪:“有,可都不见效。”
“看来只能用梅花银针。”
山根已经从马车上的竹箱内取出银针布包:“妹妹,拿着!”
山奈笑着接过,掀开老人身上的被子,从布包里取出梅花银针,在指间稍捏片刻,梅花银针立刻飞升到空中。
“小莲,一起把大娘的袖子撩开。”
小莲蹲下,与山奈一起把左右两边的袖子撩起。
只见梅花银针分别刺入两臂的曲泽穴、天泉穴、内关穴,并做提插动作。
接下来,小莲又根据山奈要求,撩开老人的裤腿,露出大腿,梅花银针又分别刺向伏兔穴,也做提插动作。
完成任务后后,继续回到山奈指间。
只听见老人深深吐口气。
小莲兴奋道:“啊!我娘会吐气了!”
“说明大娘的心脉已通,接下来该治疗肠胃。”
梅花银针又飞到空中,散发出光芒,向老人腹部刺入。
小莲问道:“这次不用撩衣裳吗?”
“我一直觉得奇怪,我的梅花银针每次在腹部施针时,都不用撩开衣裳。”
山根在一旁开着轻松的玩笑:“神针嘛,有灵性,它也知道不好意思呗!”
梅花银针在腹部施针时间较长,快要出来时,它的针尾将一股天地间的真气输入老人体内,待老人面色有些红润,才离开穴位跳回山奈的指间。
“小莲,我饿,想吃东西。”老人忽然张嘴说话。
小莲高兴地流下眼泪:“这么多年,我娘头一回说饿,我……我……我到哪里给娘找些吃的?”
山奈看向山根。
山根明白妹妹的意思,他转过身,走到马车跟前,取出一瓶牛奶,递给小莲:“给大娘喝这个。”
小莲千恩万谢,接过牛奶,把老人扶起给她喝下。
老人喝完后咂嘴道:“真香!”
小莲又跪下,使劲给山奈磕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以后你们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山奈收好梅花银针,把布包给了山根,上前扶起小莲:“别说得这么严重,什么做牛做马?我可不敢!”
小莲从怀里掏出几文钱:“这是诊金,虽然少,可我身上就这些,以后有了再给你们。”
山奈用目光向山根询问,他点点头,山奈便收下:“我再给你写个药方。”
山根早已准备好纸笔。
山奈写完,递给小莲:“上面的药材弥陀山上都有,你按照方子上的方法采药熬制,大娘吃上一年,病自会痊愈。”
小莲感激不尽:“还不知道恩人的名字,能否告知?”
山奈笑笑:“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我叫山奈,我哥哥叫山根。”
“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你们。”
兄妹二人与小莲告别,继续赶路。
天色慢慢暗下,他们正好看到一家客栈,决定在此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