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笨笨的离去,我也没心思去山坡玩耍了。正好这时候大牛也不用我再放牧,而是由父亲在家里好吃好喝的照顾它。因为地里的粮食收获干净了,艰苦的农耕也开始了。
农耕时刻,也是那些牛马骡子一年之中最辛苦的时刻,不能让这些牛马之类的牲口光吃青草,还要给他们加点粮食,干起活来好有力气。
我牵着劳累一天的大牛刚走进家门,大牛忽然哞地叫了一声,震得我耳朵都有点发颤,气得我使劲拍了它脑袋一下。
可是,拍在大牛脑门儿上的手还没有拿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跳进了我的眼睑——笨笨正在院子里转圈呢!
听到大牛的叫声,笨笨刷的抬头看了过来,看见我和大牛,高兴的哞的一声欢呼,小跑着向我们扑了过来。
它长得比大牛还高出几分,还是像小时候似地把脑袋伸到大牛的脖子根处蹭啊蹭的,大牛伸出粗糙的舌头,亲昵的舔舐着自己的儿子。
我又惊又喜的看着两头牛互相挤靠着、亲热着,有些吃醋的冲着笨笨大声喊:“笨笨,笨笨……”
笨笨听到我的喊声,似乎才看见我一样,飞快的回过身来,冲我伸出长长的舌头。我这才看见,笨笨的鼻子上戴上了鼻圈,两只角上还套上两只闪亮的钢圈,长长的缰绳在地上拖着。
我心疼的抚摸着笨笨脑袋,忽然看见笨笨左耳朵上被撇绳(控制牛拐弯用的绳子)磨得一片血肉模糊!
我赶紧把大牛栓进牛棚,回过身来细细查看笨笨的伤情。只见笨笨不仅耳朵处蓦地血肉模糊,乌黑油亮的身上,一道道鞭痕历历在目……我心疼的抱住笨笨的脖子,狠狠的谩骂起来:“王八蛋老马,龟孙子老马……”
父亲和母亲走进家门,他们看见院里的这一幕,都是一愣。
父亲疾步靠近笨笨,看见笨笨身上的鞭痕,不由皱了皱眉头,母亲也很生气的骂了句什么,说:“怎么能卖给这种人呢?下手太狠了。”
母亲话音未落,老马风风火火的闯进门来。
他进门之后便惊喜的大喊道:“真的在这里?这家伙,我还以为跑回家了呢,到底还是回这里来。周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老马说着话就来我手里抓缰绳,我紧紧地抓住笨笨的缰绳,死活都不给他,两只眼睛气呼呼地瞪着他,弄得老马只好放开缰绳,略显尴尬的看着父亲。
我父亲看着我和老马争执,没有出面来制止我,让老马十分不悦的一脸不高兴的望着父亲,说:“周兄弟,你看这孩子……”
父亲呆呆的愣了半晌,忽然扭身往屋里走去。不一会儿,父亲拿着一叠钱来到老马面前,说:“老马哥,这是你的钱。前些天我还账用了一些,先给你这些,不够的那些,赶明一早我送你家去,真是对不住了。”
老马的脸一下拉的老长,说:“你这是啥意思?染缸里哪有倒白布的?这不叫人笑话吗?”
父亲理也没理老马,回头径直往屋里走去。
母亲接过我手里的缰绳,说:“阿水,送马大爷走吧。”
老马气的一跺脚,说:“这算什么,我去找老六。”
六安叔终究没有来,让我那颗悬得老高的心终于安然落回肚里。
黄昏降临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播下麦种的庄稼人欣喜若狂。都说春雨贵如油,其实深秋时节的及时雨,一点也不比春雨便宜。
风调雨顺了一整年,没想到秋收之后的老天爷还是那么锦上添花。
当第一滴雨落在我家院子里之时,父亲和母亲正在给笨笨处理伤口。
说是处理伤口,其实就是在村卫生室里买了一瓶紫兰水,用棉球蘸着给笨笨抹上。
笨笨似乎知道在给它疗伤,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时不时的还伸出舌头想去舔一下父亲,却被父亲轻轻地给了一巴掌。
六安叔顶着一个斗笠跑进院里,大声喊道:“哥,咋回事,老马半下午在我那里骂骂咧咧的。”
“还说呢。”没等父亲说话,母亲不高兴地说:“老六,你看他把笨笨打的。”
六安叔看见笨笨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不由勃然大怒,高声骂道:“这老王八蛋,小牛犊哪有这样训的?他还想要剩下的钱呢,不给他了。”
父亲笑了,说:“一码归一码,老六,你来得正好,你家里有一百二么?借给我先用用,我明天一早给人家送去。”
“好吧,便宜那老小子了。我家里没那么多,估计有五六十块,我明天一早给你送来……”
六安叔骂骂咧咧的又钻进了雨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