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白茫茫,模模糊糊。朱伯川伸出手掌遮蔽着眼睛,撑开手指。一束束刺眼的日光从指缝里面钻进来,他不由得眯起双目。须臾,视线渐渐清晰。他从木床上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感觉一阵生疼。
“这是哪里?”他脑海中盘旋着问号,不禁发问。
以前的记忆,他似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刘大壮醒过来,走到他身边,拱手作揖,“王爷,这里是农户家里。”
朱伯川望着眼前这个四肢粗壮的男人,露出一脸陌生的表情。刘大壮似乎察觉出异样,追问:“王爷你不认得我了吗?”见他毫无反应,一脸茫然。再次询问,“王爷,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他点了点头,甚是无奈。只要一思考,他的脑袋剧痛。好似电钻在钻脑心,疼得厉害。
刘大壮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扛着朱伯川,一同回了宸王府宅。
王爷失忆了,刘大壮不知道怎么跟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交代。一路上惴惴不安,生怕南阳王责怪下来,他小命不保。
鸾仪厅,南阳王朱景端坐在漆木桌子旁。手中端着一个青瓷茶杯,剃了剃茶杯盖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心里寻思着,茶叶好喝,要让仆人再出府去茶肆买几包备着。南阳王王妃林洛瑶坐在另一边,整理着衣袖。摸了摸袖口刺绣小花滚边,又摸了摸鬓发,看着端庄秀气。
管家急匆匆来报,在朱景耳朵边上小声说了几句。朱景的脸色由原先的红润有光泽变得灰暗,继而忧心忡忡。正说着,刘大壮架着朱伯川到了厅堂之上。一旁的丫鬟春儿赶忙将朱伯川扶着坐到雕花漆面靠椅上。站立在一旁,手拿精致宫花羽扇轻柔地扇着风。
刘大壮懊悔不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狂扇耳光。
谢罪道:“南阳王,南阳王王妃,是我没有照顾好王爷。我该死!我该死!”
朱景大怒,一拍光滑的桌面,震动得桌子上的茶杯颤动。“混账!我让你待在王爷身边,好生伺候。你竟然给我带回来一个失忆的王爷!?你该当何罪!”
他怒火难消,骂骂咧咧,“你主子公公前阵子来府里要人,我给你蒙混过去,你如何向我交代?”
刘大壮一听,更是悲伤不已,深知自己对不起南阳王。林洛瑶一脸心疼地看着朱伯川,起身,缓缓走到朱伯川身边。摸着他略显瘦削的脸蛋,哭诉道:“川儿,你还认不认得娘亲?”
见朱伯川一脸茫然,她心里的希望之火灭了。转身对着朱景埋怨,“王爷,您瞧,川儿连我这个娘都忘了。”继而哭唧唧起来。
朱景见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皱着眉头,苦思,将怒气都撒在秦钰婉身上。
他破口大骂,“要不是你把秦钰婉这个丧门星带回家,你也不至于此!”
林洛瑶宽慰道:“王爷,川儿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您就别责怪他了。”慈母心疼儿子,朱景也不是不知道,便住了口。
外面廊道上传出一阵女人轻微的脚步声。随着轻纱绸缎裙摆徐徐移动,两个衣着华贵大方的女人映入眼帘。阮小娘和钱文珠打扮得体,穿粉戴绿,涂脂抹粉,粉墨登场。二人消息灵通,一早便知王爷回府,亦知晓王爷失忆的事。
阮小娘一脸悲苦,泪星子在眼眶中闪现,悲恸中倒不失当家主母的大气和沉稳。
她福了福身子,忍着悲伤,说:“王爷王妃,王爷的事我都听说了。我实在是难过,望王爷王妃小心身子,不要过度悲伤。”一句短短的话,尽量照顾到朱景和林洛瑶的情绪,平淡中带着一丝浅浅的温情。
钱文珠则是痛哭流涕,表情夸张,哭天喊地的。扑到朱伯川的身边,双手挥舞着,尖利的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差点要刮到王爷的身上。她张开血盆大口,眼睛挤成一条缝,宛如戏台上的花旦。哭得泪水涟涟,好似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王爷啊,这一月不见,您消瘦成这样。哪个天杀的,没照顾好您,立即处死!”她的话语尖酸刻薄,难听至极。有着泼妇骂街的气势。
听得朱景和林洛瑶纷纷皱起眉头。林洛瑶拿着绣水仙绢帕擦拭着鼻子,来掩饰现场的尴尬气氛。
钱文珠泪水涌动,好似开了泉眼,涓涓流出。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阮小娘看不过去,故意提醒道:“妹妹,王爷只不过是失忆了。”
一句话似乎点醒她,深知自己做戏不行,错把失忆场面变成了哭丧。不好意思地瞥了阮小娘一眼,止住了大泪。
朱景嫌恶地看了一眼钱文珠,复又将目光聚焦在阮小娘身上,商量道:“如今王爷失忆,身边的贴身丫鬟鸳鸯又不争气。谁来照顾宸王殿下呢?”
林洛瑶陷入了沉思,把目光看向了稳重大气的阮小娘。
阮小娘略微迟疑,在脑子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半晌都没什么回应,反倒是有些瑟缩。这撑场面她还可以,至于这照顾人,她阮小娘真的不在行。自小成长在深闺,只有丫鬟照顾她的份,哪里有她照顾别人的时候。
钱文珠一边佯装哭泣抹泪,脑子却是如同装了马达,飞速地运转着。她暗暗思忖,这可是个好机会,既可以接近王爷,又可以讨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的欢心。这一石二鸟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痛定思痛,她拍着胸脯,站出来,承诺道:“王爷王妃,照顾王爷的事就由我来吧。”
林洛瑶见钱文珠如此积极主动,甚得她的心意。
朱景一脸疑虑,不信地问:“你?你行吗?”
殊不知钱文珠虽出生在闺秀之家,然她母亲是小妾,她不过是个庶女。平日里洗漱起居没有丫鬟伺候,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林洛瑶很是兴奋,二人一拍即合。“王爷,如今照顾宸王的人选有了,您可以安心了。”说完满意地看了一眼钱文珠,对她有了一丝欣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