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人可分两种，一种跟谁都是朋友，从早到晚可着劲地找话题与人谈，一种无所谓朋友，说多一句废话都是负担。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乌洼就无所谓朋友，对于别人来说，他的过往与当前都是谜。很多年以前，他是器司的司都，莫始国最年轻的司都，那时他叫图坦。彼时，他风华正茂，才华横溢，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龙莲子，当时术司的司都。
龙莲子是个女人，年纪也许稍长乌洼，没人确切知道她的年龄，在那一代国民的记忆中，她担任了很长时间的术司司都，可她总显得很年轻。
龙莲子的存在成就了一条俗语：聪明人有一半写在脸上。她的五官很端正，气质很优雅，那是与生俱来的，这使她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体会不到她其实很美，她化作了人们心中对于端庄、高贵、聪慧的印象。
没人爱慕龙莲子，甚至没人会想到去爱慕龙莲子，她是莫始国独一无二的人，只能接受国民的膜拜，没人配当她的伴儿。当然，那时乌洼也相当炙手可热。
乌洼爱上龙莲子，因为他年少轻狂，因为他才华横溢，也因为他争强好胜。可龙莲子的世界里没有乌洼。
那时的地下世界没有能源危机，各司各自为政，不分派系，司都们几乎都不常碰头。乌洼对龙莲子的向往好比雾里看花，触不到，看不清，于是，他的爱也成了膜拜，但他绝不这么认为。
门当不当，户对不对是爱的潜在条件，它不左右结果，只左右当事者的心态。
为了能亲密接触龙莲子，乌洼绞尽脑汁，某日灵光乍现，他兴冲冲地做东主办了一场科技大展会。各司热烈响应，乌洼得以第一次亲密接触龙莲子。
展会上各司大显神通，乌洼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货，男人的本能驱使他尽力显摆，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龙莲子醉心理论研究，既不发明什么，也对于一切的发明不感兴趣。各司的众多发明却与她的基础理论研究脱不了关系。
纵使乌洼是一只羽翼丰满的孔雀，龙莲子也是不为所动的，可她却耐着性子观摩完了乌洼的全部成果。乌洼的虚荣心迅速填满，犹如一只膨胀到了爆裂边缘的气球。那一刻，似乎全世界就剩下了他和龙莲子，他的相思获得了回馈。
可惜的是，龙莲子的耐心并非因为乌洼，她不过装出一副在意的模样，出于尊重，出于上流社会的矫揉造作。
那时，艾萨也在关注乌洼的发明，龙莲子便是被他拉去的。龙莲子担任术司司都那会儿，艾萨还是个司士，不过，他可说是龙莲子的关门弟子，即使他与龙莲子的年纪差不大，在科学届，人的地位往往取决于造诣和贡献，这一切，艾萨是远不如龙莲子的，他只配让龙莲子显得更伟大。
艾萨对于乌洼的成果兴趣浓厚，事实上，展会上多数人对于乌洼的成果都趋之若鹜。不仅因为龙莲子在看，还因为乌洼助手的莫珂。
那时，莫珂也只是器司的司士，也是乌洼的助手。莫珂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一张叫人怜爱的鹅蛋脸，个子虽不高挑，身材却如一株摇曳的柳树，匀称婀娜，紧致的衣装遮掩的不是身躯，是一种对男人热烈的诱惑，性感娇媚之余，带着知性与热情，男人们的目光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她。
论长相与气质，龙莲子略在其之上，但没人会拿任何女人跟龙莲子比，说白了，多数男人不拿她当女人看。
整场展会成了莫珂的独奏，男人们寸步不离地倾听着她，欣赏着她。不为所动的只有乌洼与龙莲子，乌洼心不在焉地偷瞧龙莲子，龙莲子却比男人们听得更认真。
莫珂的讲解充满技巧，她从不阐述令人晦涩的术语，言语之间，她总是想方设法让人们感觉到乐趣，在介绍乌洼轻便飞行器的半成品时，尤为如此，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铁盒子，侧面镶着背带。
莫珂以发问开头：“大伙儿猜，这是什么东西？”观众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这可是个飞行器哦，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未来。”当莫珂脱口而出时，一阵儿哄堂大笑。
“我看是个饭盒，没打包好的包子不能放里面，不然沾铁锈。”有人打趣道。
“谁说的，是个书包吧，你家孩子不听话你就叫他背着，往街上溜达两圈，保准什么臭脾气都改了。美女不说了吗，这个东东是未来，孩子们才是未来。”有人接着打趣。
“这不明明是装街上的避孕套贩售机吗，你瞧，下面两个孔，不是掉套子的是什么。”人们的调侃愈加过分，乌洼脸涨得通红，好在没人关注他。
气氛一度涨到最高点，莫珂忽然放开百灵鸟般的嗓子大笑，压过了所有人的说话声，再次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瞧你们一个个的，说得好像真的似的，我都不晓得怎么说了，老大，难道这真是个卖套子的机子吗？”莫珂拿腔作势地冲乌洼挤挤眼。
哄堂大笑中，乌洼将头埋得很低，直到视线里只有自己的上衣扣子。
“接受质疑，是每个伟大发明问世的第一步！”莫珂提高声调，打断了哄笑。观众都盯着莫珂，莫珂却掩嘴笑道：“貌似先辈们创造极光苍穹时，也有这么一出。”
观众恍然大悟，争先恐后地抢着接话，有的说：“据说第一束光波打出去的时候，从上面掉下一块石头，把创始人砸死了，差点先辈们就放弃了。”有的说：“不止砸死一个，砸了好多次。”
莫珂不再放任观众们自由讨论，趁热打铁说：“越是美好的未来，起点越是不起眼，终点越是出人意料，就像这个铁盒子，你说，它非得长这样吗？哎，不瞒大家说，它这会儿就得长这样。”
莫珂拉开了铁盒的外壳，大伙儿这才看见里面错综复杂的结构，各种线路盘根错节地堆砌在集成电路板上，已分不清电路走向，所谓“掉套的孔”正插着两根铜管子……
人们突然对铁盒子产生了浓厚兴趣，将乌洼围了个水泄不通，争先恐后询问起关于轻便飞行器的一切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