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宸王府的丫鬟比枝头的鸟雀儿起得还早。起早不干活,而是在瞎聊。
“你们知道吗?王爷昨晚一夜没回南苑。”
“钱夫人不是独守空房?我就说她得意不了多久。”
“还是你聪明,看人准,看她今日还耀武扬威不?!”
正说着,钱文珠裹着棉被出来了。她昨夜一夜未睡,愣愣地坐在床沿边上等了一夜。早上起来受了凉,顶着黑眼圈出门。丫鬟们见她这副可怜样子,纷纷直挺着腰身,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气得钱文珠直跳脚,这一跳跃,倒霉地又把腰给闪了。她捂着腰身,蹲下身子。口中喊着疼,狼狈至极。钱文珠气急败坏,回了南苑,闭门不出。
“嘚嘚”一声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抱着棉被的钱文珠不耐烦地嚷道:“谁啊?大白天的让不让人休息了。”说完擤鼻涕,咳嗽几声。
她感觉喉咙口火热,闷闷的很是不舒服。外面传来老太太的怒斥声,“我是来看我孙儿的!”
钱文珠打了个寒战,老太太来了。她立马将棉被撤下,整理了鬓发,穿好衣衫,唯唯诺诺地起身开门。
雕花木格子木门开了,老太太拄着象征身份的华贵拐杖站立在门口,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老太太瞟了她一眼,不屑地询问,“这是我孙儿的房间,你待在里面干什么?”
这话语好似责怪她一样。她深知自己不该在这里,低垂着脑袋,觍着脸说:“老太太,南阳王妃让我照顾王爷。”
老太太计较上了,怒吼一声,“你这狐狸精,快给我滚出去!”
钱文珠得罪了王爷,这下还被老太太吼出了南苑。她颜面扫地,无脸见人。
见老太太站立在南苑不肯离去,阮小娘走过来。
老太太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说:“我只不过是想见见我的孙儿。”说完痛哭流涕,甚是可怜。
为了不让老太太知道,南阳王朱景特地隐瞒王爷归来的事实。还有王爷失忆的事,全府噤若寒蝉,不准提起。
阮小娘明白其中的利害,忙拍了拍她的手背,暖心安慰说:“老太太,王爷一时贪玩,没准晚上就回来了。您别伤心,真的。”
老太太不仅没受到安慰,反而吼了她一句,“你懂什么!”接着呼天喊地,嚷着要见朱伯川。
阮小娘无法,耳膜挨不住痛哭声,赶紧给一旁的丫鬟春儿使了使眼色。春儿机灵,赶忙上前搀扶住老太太,意欲将其架回别苑。
这档口,朱伯川百无聊赖地在庭院间闲逛,准备回南苑。远远便看到老太太俯身,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他忙赶了上来,大老远喊开了,“祖母,祖母。”
老太太眼泪迷蒙,抬起眼眸,激动不已。
朱伯川扑过来,亲昵地搀扶住老太太往屋内走去,将其安置在圆凳子上。
他兴奋地问:“祖母,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老太太止住眼泪,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和鬓发,欣慰地说:“祖母听闻你回来了,这不过来看你了。”说完狠狠盯了阮小娘一眼,怒斥,“不像某些人,老是瞒着我。我是老了,可耳聪目明着呢。”说完又探出手慈爱地抚摸着朱伯川。
阮小娘浑身一抖,吓得冷汗直冒。愣愣地站立在一侧,低着脑袋,好似一个犯了错的无辜孩童。
老太太给春儿使了使眼色,春儿立马端着木托盘上来了。里面盛放着珍贵的药材,人参、鹿茸、海参,应有尽有,全是大补的药材。老太太从盘子里拿出一根老山参,捧在手掌里。只见这人参滚圆滚圆,椭圆形的身躯饱满透亮。长长细细的根须整齐地垂落下来,还能看清楚主要根须下面更加微小的根须触角。
人参浑身浅黄色,看着精壮粗大,一看非凡品。老太太甚是喜爱这人参,爱不释手,不断念叨着,“川儿,这些是大补的药材。你不爱吃,让春儿放在食材里,给你炖了补品,做成药膳。”
朱伯川乐了,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温柔地拍了拍老太太保养得当,泛着光泽的手背,说:“祖母,孙儿身体壮,不需要这些补品。您还是拿着自己吃吧。”
“诶,非也,非也,年轻人也要及时进补的。”说完给春儿使了眼色,让其将补品收入南苑,妥善保管。
这老太太知晓宸王回来的信息一下子传到南阳王朱景的耳朵里面。鸾仪厅,南阳王朱景坐立不安。在屋子里面背着手,踱来踱去。脸阴沉下来,乌云密布。
林洛瑶端坐在圆凳子上,双手交叠搭在腿前,嫌恶地说:“王爷,你走来走去,我头都快要晕了。”
“哎,快帮我想想,待会怎么向母亲交代。”他双手掌拍打着,低垂着脑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林洛瑶瞬间没了主意,只是一个劲地叹气。愁眉紧锁,憔悴了不少。她的手扶着额头,双唇紧闭,苍白的鬓发悄悄爬上额头。这一段时日的事情让她愁眉苦脸了好几天,食不下咽,饭不知味,着实糟心得很。
眼看着午膳的时间到了,朱伯川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太太进了厅堂。丫鬟们鱼贯而入,手里端着木托盘。瞬间,漆面绘花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椰枣药膳排骨汤摆在正中央,散发出蔼蔼雾气。围绕在四周的是雪梨肘棒、烤花揽桂鱼、芝麻鱼球、炸豆腐丸子、双味蹄筋、焖大虾。六菜一汤,华贵大气。
朱景愣愣地站在原地,耷拉着脑袋,等候着老太太的训话。老太太坐在座位上,让朱伯川坐在她旁边,林洛瑶坐在她的另一边。老太太瞥了朱景一眼,吓得他身子抖动得厉害。双臂垂落,颤抖个不停。
“坐吧!”老太太不怒自威。朱景不好意思地坐在林洛瑶边上。一抬眼,正好正对着老太太。这可把他给吓得魂飞魄散。
老太太亲自舀了药膳排骨汤,盛放在白瓷碗内。端到朱伯川面前,温声软语地说:“川儿,这是祖母特地让厨房给你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