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年轻私底下再怎么色授魂与，真到谈婚论嫁还是得长辈出面请媒人上门。
所以蓝若雪十五岁生辰那晚，沈砚回去之后就跟沈管家说他要和蓝若雪成亲，需要他这个父亲出面找蓝大人议亲。
沈管家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把沈砚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又看。
“小姐及笄礼刚过，你这般迫不及待是觊觎多久了？怪不得梁家那么好一门亲事，你说拒绝就拒绝了，我原以为你是不愿入赘，敢情你早就……”沈管家突然想到别处，“那时候小姐才多少岁啊，你个混账东西！”
“我……”
“行了，我也懒得听你狡辩。”沈管家摆摆手，“小姐那儿怎么说？是你一厢情愿想要求娶还是……”
“她愿意的。”如果不是看蓝若雪含羞带怯情意满满，他恐怕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她愿意？她多大年纪你多大了年纪？怕不是你早就存了不轨之心尽说好话哄骗她吧。”沈管家看着沈砚，怎么看都像是自家的猪花言巧语哼哼唧唧哄骗一颗上好的大白菜。
“爹~”
沈老爹的话虽然不那么中听，但多多少少还是猜中了沈砚的心思，沈砚也直接把话说开了。
“我承认，我确实很早之前就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是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也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话，小姐她也并不知道我……”沈砚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之前总说喜欢我，我只当她是戏言不敢当真，今日我能感受到她是认真的，所以……”
“这种事情还要女孩子先开口，你是不是男人，没出息！”
“我……”沈砚被沈管家前后矛盾的话给整无语了，刚才鄙视他心怀不轨，转过来又嫌弃他不敢表露心迹。
“你就说，你要不要找蓝大人去说这门亲事吧？”沈砚颇有些不耐烦了。
“你觉得以我们爷儿俩的身份，大人会把小姐嫁给你吗？”
沈砚当然知道他和蓝若雪之间身份悬殊，只是……
“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梦里啥都有。”沈管家说着就推着沈砚往门口走。
推搡了几步，沈砚转过身来，“不管大人同不同意，至少要先跟他提嘛。我知道你和大人有私交，万一他看在你们的交情上、看在我和小姐自幼相识的份儿上答应了呢。”
“儿啊。”沈管家忽地面色凝重，正经起来，“你跟我实话实说，你是觊觎大小姐的身份还是觊觎大小姐这个人？”
“我当然是觊觎……”呸，“什么叫觊觎？我是真的想照顾她一辈子。”
“你拿什么照顾？她是蓝家大小姐，锦衣玉食，清闲自在，你当个随从跟在她身边，可以一天到晚陪她哄她，有吃有喝有月银，可你的月银都是蓝家发放的，你能给她什么？一颗真心吗？真心有什么用？能换锦衣华服吗？能换油盐米肉吗？
不是我不愿意去找蓝大人议亲，而是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大人不同意，你让小姐在中间怎么办？如果大人同意了，你们以后又怎么办？你能给小姐现在的富贵荣华吗？你们能像现在这样衣食无忧吗？不能嘛，你要为生计奔波，你现在唯一能给大小姐的陪伴会大打折扣，小姐要为财米油盐发愁。
大小姐绣艺不凡，倒是可以像其它的妇人拿绣品换银钱，但是会被人贬低挑拣，你忍心吗？她那一双穿针引线的手要拨弄柴火棍儿，要洗手做羹汤，你舍得吗？”
“我……”
“你要是真忍心、真舍得，这门亲事我更不能去提了，总不能让大小姐千金之躯跟着你受苦受累。”沈管家打断沈砚的话说着往屋里走。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急道：“我没说是娶，我可以入赘，反正你也不介意我是给你娶个儿媳妇回来还是把我自个儿自己嫁出去。”
“不行！”
“为什么？之前梁家小姐对我有意，你不是……”
“因为蓝家不是梁家。”沈管家解释道，“梁家只有梁小姐这么一个女儿，梁小姐将来会当家做主，只要她对你有意，你对她用点心，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可是蓝家有二小姐，有三少爷，蓝家未来必定是三少爷当家做主。
你又不是不知道，继夫人和大小姐互相看不顺眼，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是因为现在大人当家做主。将来三少爷当家做主，大小姐不能自立门户就只能仰人鼻息，你从管家之子成为蓝家赘婿，横竖都是看人脸色，你倒是没什么差别，可是大小姐呢？你忍心看她过那种憋屈日子？”
沈砚不是傻子，沈管家说这么多他怎么会听不明白，简而言之就是蓝若雪嫁他会辛苦，蓝若雪娶他会心苦。
他给不了她平安喜乐，只会拖累她。
“所以真的没有没有别的办法吗？”沈砚很难过，沈砚很失落。
“有啊。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不过你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是以你的学识要考功名，估计有点悬。”
沈砚刚燃起的希望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破灭了。
“当然，你也可以去经商，虽然权势地位比不上做官，但是经营得当的话也能过得富足。不过，经商要选合适的地段，选经营的货物，考虑对应的客户……这其中的门道可多了。你人呢，要懂得圆滑，要懂得吹嘘讨好。你对经商敛财一窍不通，又性格耿直，怕是老婆本儿都要赔进去。”
“爹！”沈砚有些恼了，到底是不是亲爹？给他一个希望，又泼一盆冷水。沈砚不想听了，转身就走。
“还有最后一个路子。”
沈砚顿足却并没有回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沈管家的下文，当他再次抬脚的时候，沈管家终于开口了。
“上战场。”
只三个字，沈砚便明白为什么沈管家不痛痛快快、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了。
他为人处事不够圆滑，学识修养不够入仕途，只有一腔孤勇和一身功夫，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去战场杀出一条血路。
西陵军在边疆虎视眈眈，两军胶着多年，大战一触即发，到处都在招兵，此时投军，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难成，万骨易枯。
“如果你觉得她值得你豁出命去，就去吧。人生在世，遇到一个能让你心甘情愿为其拼命的人就拿命去拼，拼赢了达成所愿，拼输了也好过抱憾终身。”
沈管家的声音越来越小，沈砚回身的时候沈管家已经进里屋了，只留下一个饱经沧桑的背影，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沈砚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里屋的灯熄了他才离开。
那日刚好喜鹊找沈管家有事，就把他们的谈话听了去，沈砚从沈管家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喜鹊还在门口呢。
“你要去打战吗？你去了小姐怎么办？”
他不去又能怎么办？离开蓝家与她死生不复相见，或是做一辈子随从看她跟别的男人成婚，跟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不管哪一种他都接受不了，光是想着都让人窒息。
可是去边疆……归期不定，死生难料。沈砚沉默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小姐待你不薄，今日这些话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他想为他们拼一个未来，能不能拼得到，不清楚，能不能回得来，不知道。
不敢轻易许诺，怕误了佳人韶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