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2)
周政拜托认识的仲介,拿到了许益路亲姐姐,许益姗名下的不动产财产清单。
许益路并不有钱,更不是什么达官政要。
许益姗刚出社会的时候,许益路还在大学念书,而他们的妈妈,听说在许益路高中的时候就过世了,许益姗大许益路六岁,比他成熟的多,她独自拉拔着许益路长大,陪他念书、填志愿,最后考上警察大学。
许益路大学前几年的学费,还是许益姗付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许益路贫困的家境,没有政要帮忙,他在警界无以依靠,却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全是他自己的努力,后来许益路在警界有点成绩,薪水慢慢变好,就劝姐姐不要工作了,他会像照顾自己妈妈一样照顾姐姐。
至少这是他对外经营的形象。
所以他跟许益姗的感情很好,许益姗常常来警局送东西给他,甚至长年未嫁,好像重心都在许益路的家庭身上,许益路的小孩也很喜欢这个姑姑,许益路发到局内群组的家族旅游照,许益姗总是有一个位置,小孩也亲密的跟她依偎在一起。
但刚出社会时只能兼好几份工作养弟弟的许益姗,在这么多年没有工作之后,名下却拥有十几笔的房地产,价值加总起来不仅破亿,还不是什么荒山遍野的农地,而全是双北地段良好的房子。
许益路因为是公务人员,每年都要诚实申报,帐户如果有来路不明的金额,或者增加奇怪的财产,都会被纠察检举,但许益姗不算在许益路的家庭内,不会一同被监管。
而循着过户的交易对象查下去,这些房子的过户人,全都是向安婕,她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了许益姗。
周政把查到的资料告诉吴为昕、苏方琪,加上吴为昕带回来的见鬼消息。
他们终于梳理清楚,许益路、许益姗、向安婕还有这些意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向安婕用意外杀死小孩子,诈领保险金,再把保险金换成不动产,让许益路能够帮忙掩盖这些事件,而许益路在升迁的道路上,也不时有向安婕的「帮忙」,才能一路畅行无阻,扩大掩盖的范围。
他们是一个共犯集团,谁都脱离不了谁。
这些「意外」由来时间已久,从许益路还在当刑警的时候,辖区内就有发生类似的事件,他那个有阴阳眼的同事,也是因为追查这些事,才会惹到许益路,让向安婕驱使鬼魂攻击他。
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年轻的生命被掩盖在宗教的恐吓之下?
苏方琪不敢细想,她彻底清醒过来,她帮助向安婕,取得那些母亲的资料,等同于在帮助这个宗教吸收祭品,帮助她们杀人。
「如果我们真的要起诉向安婕,我们得要有更多证据。」
周政告诉苏方琪。
吴为昕也搭腔。
「单凭现在的推断是不够的,得找到向安婕杀死小孩的方法。」
他下意识的又看向自己背后,打了个冷颤,催眠自己什么也没有。
苏方琪不懂。
「但我们已经尽力查了。」
「还有一个突破口。」
「谁?」
「那些丧子的妈妈们。他们被你所说的慈母真尊绑架,用虚幻的鬼魂与人相见来当成诱饵,这才是她们不愿意说出口的原因,我们要让她们知道,她们的想像中的亲情重逢全是假的,只是延长自己无止尽的痛苦。」苏方琪沉默。
她其实很懂那些母亲的心情,她自己也是这样,说什么都不想放手,仿佛如果让孩子就这样离去,就是断定他们的生命毫无意义,而把他们生下的自己,就是犯下最大错的罪人。
好想把他们治好。
好想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有意义的。
好想让自己不要成为失败的母亲,不要被唾弃,不要被责怪。
苏方琪看着周政跟吴为昕,她知道这件事只有她能做,只有她是女性,只有她最靠近道场,只有她失去了孩子。
周政返家,他推开家中大门,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檀香味,他皱眉问妻子。
「点香了?不是说新生儿肺部还没发展好,我记得你连香水都不喷了。」
「没有。」蔡敏恩神情冷淡,不愿多说,走进厨房忙碌。
周政自讨没趣,自从蔡敏恩生产后,她一直都是这个态度,不管他做什么都没有用,即使让自己妈妈过来帮忙,或者提出要找褓母都没有用。
明明已经让妻子留职停薪了。
周政走进婴儿房,开始逗女儿玩,但他仍然觉得不对,女儿身上的檀香味很浓厚,他细细嗅闻,无法分辨出是衣服的味道还是被喷洒了什么,但下一秒,他却看见女儿的脸逐渐扭曲,嘴巴张大,双眼裂开。
女儿的手向他伸着,仿佛要讨抱,但牙齿却全部向外翻开,颈部不正常的扭了90度,用力咬住他的手腕,周政吃痛,忍不住大喊了起来,他不敢把女儿往外摔,干脆把自己的手腕往女儿嘴里塞。
但那像是一个无底洞,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把自己的拳头都吞噬进去。他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蔡敏恩赶紧冲进来,把小孩接过去。
「她、她⋯⋯」周政说不出话来。
女儿开始啼哭,像是幼猫脆弱的叫声。
「你干么弄哭她?我好不容易哄睡!」蔡敏恩很不悦的看着他。
「她刚刚咬我!」
周政看着女儿大哭的样子,整张脸涨红,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发出这种幼稚的指控,但刚刚的一切是梦吗?
他看自己的手,没有任何伤口。
但蔡敏恩却脸色大变。
「你乱说什么,发疯啊?」
她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永熙我们不要听。老师说不好的词汇不能进到耳朵。」
「什么老师?」
周政敏感的拉住蔡敏恩。
「幼教老师!」
蔡敏恩甩开他,自顾自的把女儿抱回主卧室,还上锁。
周政松一口气,他在家里环顾四周,没看见什么特殊的东西,他想自己是疑神疑鬼了,他走进书房,这几个月他的衣服都放在这,妻子不喜欢他吵到女儿睡觉,他干脆把自己常穿的制服跟睡衣都拿到这里。
他走进浴室开始洗澡,或许是水声太大声了。
也或许是主卧室的隔音真的太好了。
他没有听见女儿发出如鬼魅般的尖叫声。
他没有听见妻子压抑的哭声。
蔡敏恩看着眼前发狂的女儿,她心里惶恐害怕,脑海中响起老师说的话。
洒了真尊的水,就知道是来讨债还是报恩。
如果今晚如饿鬼般想啃食父母的肉,就表示是讨债,从此之后,父母恩情不再,要一辈子偿还恶缘。
要是父母放任不管,就会被冤亲债主影响,走上偏路,与父母越离越远,甚至恩断义绝,杀父弑母。
蔡敏恩让女儿啃咬自己的手,瞳孔放大翻白,嘴角裂到最开,她却说什么都不愿意放手,反而更紧地拥抱住女儿,只敢压抑着自己的眼泪,不敢痛呼出声让丈夫听见。
他一定会觉得我发疯了。
但他才是完全不在乎的那个人。
他从来不知道孩子对妈妈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心是肝是脾是肺是肾,是五脏六腑,掏空任何一个,都会疼痛至死的脏器。
永熙,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想办法救你。
蔡敏恩在心底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