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看到农夫被商人扭走后大家都很害怕,皆后悔自已放纵大笑,又皆庆幸自己不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不过当时也不敢离开,都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等待惩罚来临时的随叫随到,而不是惩罚到来时的违逆不在。就这么静静地低头站着过了一会儿,哲学家第一个意识到应该立刻回房的,想到后他就移步走了,随后科学家也跟上,接着其余人也跟着出了院子,整个离开院子的过程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大家把步子放得很轻很慢,就这么前前后后的走着,期间从在地上艰难爬行的农夫身旁经过也无一人说话,没有做什么表示,像不存在的物体一般,没人正眼瞧他一下,只是各自埋头走着,各自回到了卧室。
回到卧室后大家都惊出一身冷汗,想着农夫连路都走不了,要靠爬,可见惩罚的严重性。艺术家率先感到不安,认为接下来将是一个个等待传唤被惩罚,躺在床上的他不得安宁了,想趴在窗口看外面的动静,又怕政治家站在窗外对他笑,仅仅想到这样就足够恐怖至极。作家也同样担心被传唤惩罚,不过却没有在窗口发现政治家人头的顾虑,刚回去卧室他就趴在窗口张望,刚好就看到爬行的农夫起来勉强走路的样子,等农夫进去卧室后就再没发现什么异动了,他就放心的睡觉了。躺下去快要迷糊睡着时商人就开始敲他的房门,然后听到商人隔着房门问他:“主人要我来问你,你刚才在窗口东张西望是怎么回事,他问你是不是同情农夫的遭遇。”
作家听后惊惶的透不过气来,急忙说没有,说的时候便觉自己难逃一劫了,谁知门外的商人突然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但他始终不安,认为商人是去向政治家报告了,很快就会再来兴师问罪。为此,他一整夜都没睡着,提心吊胆着,奇怪的是,那夜商人没回来过。从那之后,作家就把自己睡房的窗户关得死死的,觉得政治家的窥视真是无孔不入,难以想象是怎么被他发现在窗口张望的,那个位置那个角度那个时间点,按理说决不可能发现的,并且当时除了农夫,窗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影的迹象,实在让人费解想不通。到最后,作家只能无条件的相信政治家有着异乎寻常的惊人洞察力,因此他才决定永远把那扇窗关死,否则睡觉也不安宁的。遗憾的是,死关着窗户没几天商人就带来了政治家的话:“首领要我问你,为什么你要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地,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商人现在对政治家的称呼做了改变,由主人变成了首领,认为比较有气势,政治家会更满意。
作家那扇窗户只能照常打开了。
一段时间后,政治家做了个决定:
所有人睡觉时不能栓门,否则就是动机不纯,要受处罚。
这样一来,大家就更没了安全感,老是担心半夜突然被拖出去爆打,从而导致大家的睡眠质量极差,焦虑感增加失眠加剧。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房门不栓,有时后半夜醒来会突然看到政治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那是最令人窒息的,几乎每个人都被吓到过,可以说是达到了阴魂不散的程度。醒来后突然的惊吓固然恐怖,可让人更胆颤的是不知自己是否在梦中说过大逆不道的话,而坐床旁的政治家或许早已知道,这些都是很恐怖的,弄得大家不敢睡觉,实在困倦至极的时候才能勉强睡着,但整个夜里总是被惊醒七八回,这种惊醒并不是因为政治家的到来,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突然惊悸刹醒,那种似乎永远存在于神经末梢的政治家已到来的幻觉。
政治家的到来是悄无声息的,医生曾在一个迷离醒来的夜晚亲眼看到他推门进自己的卧室来,虽然黑暗中只看到一个人影,但医生凭气息就确定是政治家,哪怕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进来坐在凳子上。当时医生就很慌了,可还是装睡,觉得要不是自己刚好醒来的话是决不可能察觉到政治家进来的,真是可怕!
大家被政治家的陪睡策略折磨得心衰力竭,难以得到睡眠的一丝丝快乐了,总感觉没有真正睡着过,白天的时候极为颓废没精神,他们甚至开始怀念起被军事家统治的日子,那时白天虽然累,可晚上起码能放松精神的睡觉,而在政治家的魔爪下,白天够累了,晚上还要处于高度紧张中,安心的躺一会都办不到。
一段时间后,农夫实在精疲力竭,急需好好睡上一觉,否则真要顶不下去,此前一想到政治家可能在旁边陪睡农夫就失眠,担心睡着后说梦话被他听到,所以农夫现在采取一个办法:睡觉时用衣服缚住自己的嘴巴,这样就没有说梦话的心理压力了,自然就更能睡着。很快的,大家都采取了这个办法,互相之间没有沟通过,也不敢沟通,就是这样不约而同的采取了缚嘴的办法。对此,政治家没加以过问,也许他觉得精神威慑的目的已达到,同时也明白,长时间睡不好的确容易搞垮人,他曾经就一个重大政治问题的考虑失眠了三天三夜,当时就觉得整个人有种垮颓的感觉,一种难受到神经末梢随时要癫颤的感觉。
夏天过了一大半,大浴盆终于造好,政治家安排他们抬进大卧房内的睡室里。
当大家觉得终于完成一项艰巨工程可以松口气时,不幸又来了。就在当天晚上,商人挨了政治家重重一巴掌,因为用大浴盆泡澡时他被木刺刺到了,“该死的畜生!!!告诉你要刨光刨光刨光刨光,耳朵聋了是吗?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吗?现在就毙了你!”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饶了我,是他们,是他们没刨光的。”
“还要找借口是吗?”
“错了,我错了啊首领!求你,求你饶我不死。”
“不死可以。”政治家严厉道,“立刻用烧红的烙铁烫一下自己的胸脯作为惩罚吧,让你长长记性。”
商人听后赶紧去烧烙铁了,烧了后赶紧烫自己的胸部了。
现在该轮到造浴盆的哲学家、科学家、医生受处罚,三人又被绑在了树上。商人狠狠地把烙铁摁在他们胸口,似乎要死命的搓进肺腑里边,听着他们的惨叫声,商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烙完后,政治家问他:“刚刚烙他们的时候,你为何哈哈大笑呢?”
商人听后不安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确实笑了,这个无法狡辩。
“我来告诉你吧。昨天晚上你受到了烙铁的惩罚,因此,心中充满怨愤,然后把所有的愤懑发泄在了他们身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政治家顿了顿,又道:“你在恨我,我惩罚了你,你心生怨恨对不对?不能对我发泄就发在他们身上,所以你才报复性的哈哈大笑对吧?没关系的,恨我就尽管来烙我。”
“不敢!小的不敢啊!不不不——我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想过啊!”商人赶紧跪下求饶。
“行了行了,我随时预备你敢,我随时有应对策略。”政治家冲他笑了下,然后道:“起来吧。”
商人慢慢站起来,完全屈服,本以为政治家上面那句话会说“行了行了,谅你也不敢!”——没想到却说成这样,实在没料到的,直接使他陷入完全屈服的精神状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