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肖帆可没有忘记要点零花钱才出门。难得百元大钞，可得好好浪一回。可是，他又没有注意时间，此时早已是早自习的时间了。

肖帆早饭都没吃，骑车全力奔向学校。心慌意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迟到过的他第一次感到浑身不自在且不自觉慌张的感觉。

来到学校大门口，肖帆慌忙地把车随便停在角落，因为伸缩门紧闭的关系，他只好翻着满是玻璃渣的围墙进去。他在围墙前不断地跳起，就是为了看到哪里的玻璃渣比较少方便上手。

肖帆站在围墙上缓缓挪动脚步，他的恐高症又犯了，明明只有三米不到的距离却让他望而却步。唯唯诺诺的又不敢坐下或是扒着围墙下去，因为周围的玻璃渣比他想象的要密集。

正当肖帆犹豫不决准备打退堂鼓时，“哎！干什么的！”他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脚一打滑摔了下去。

庆幸的是，肖帆厚厚的书包给他做了缓冲并充当肉垫。还没松口气，他立马就想到刚刚那声是门卫大爷喊的。他慌忙站起身拔腿就跑，嘴里大喊道“我下次带烟给你啊~”

肖帆的声音在校园里回荡，各个班级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整个校园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后，从各个教学楼里都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肖帆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题大了，但还是没有停下奔向教室的步伐。

肖帆赶到朗朗读书声的教室前门，气喘吁吁的对着外语老师说着“报，报告…”老师并没有生气，也只是眼神示意他回到座位上。

语言，同样也是肖帆最擅长的部分，无论是口语、听力还是笔试，对他这种极其敏感的人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对外语的热爱程度和对文学的热爱程度不相上下。文科老师都非常喜欢他，但理科老师都是对他百般刁难，恨铁不成钢。

早自习结束，于希的巧克力没有如期而至，肖帆肚子饿得咕咕叫，抿着嘴一脸委屈地看向凌澜。

凌澜只是瞥了肖帆一眼，右手扶着课本，左手从课桌肚内摸索出一袋真空包装的面包并放在桌上缓缓挪至三八线中间。他满脸感激的拿起面包撕开包装，干巴巴的实在是噎得慌。

肖帆看向于希的背影，他刚准备去找她请求援助时。“肖帆。”门口淑玟微笑着摆手示意他出门，凌澜同样也是瞥了一眼门口，于希也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

肖帆拿着就剩一口就能吃完的面包来到门外，他小声地说“怎么了。”淑玟见他嘴唇有些干裂，像是许久没喝水一样，转身从自己班级的后门回到座位上，从桌肚内掏出水杯并拿出装有三个小笼包的透明塑料袋小跑至他的身旁。

“专门给你留的，看你经常不吃早饭又不喝水的。”肖帆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虽是小恩小惠，但也是雪中送炭。淑玟虽是微皱眉头，但脸上浮现的却是心疼，语气也是十分温和并带有关心的意思。

肖帆倚靠着围栏，先是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温的，又吃了小笼包，肉馅的。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淑玟的脑袋，无论是走廊上的同学们还是肖帆教室内的同学们，但凡看到这一幕的没有一个不是目瞪口呆。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大举，在这名为“一中”的学校里可谓是滔天大罪。

“谢谢。”淑玟的心随着这温柔一声差点就蹦出来了。肖帆不仅长得似水柔情，就连行为都是这么出人意料。她像极了小女生，扭扭捏捏的倒进他的怀里。

“哦~~~”

整个楼层齐刷刷的传来尖叫和不怀好意的坏笑声。

吃饱喝足，肖帆拧紧瓶盖放于淑玟的手心里。在他不断地劝说下，她才满脸红晕依依不舍的回到班级。

肖帆也是第一次看到淑玟这么粘人，比起之前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现在可真是玩弄于股掌间。

上课铃打响，对肖帆而言的枯燥时间又开始了，因为整个上午没有一堂语文课，就连外语课都没有，全是理科。

第四节课刚结束，肖帆还没来得及和于希打声招呼。“神经病，有人就是贱骨头，狗都不吃的东西被当成美味佳肴往嘴里塞。”于希一边说着一边戴上口罩，句句阴阳怪气且不断刺激肖帆的耳膜。

“你什么意思？你吃枪药了啊？这种事不应该祝我长长久久甜甜蜜蜜才是吗？不会做人我教你啊，别光说啊。”

“哟~谁敢跟您比啊~您是谁啊~肖帆哎，黑白男女老少通吃班主任手里的掌中宝哎~全校女生都喜欢您~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围着您转悠~喂您吃喝顾您起居伺候您一辈子~”

“哦，怪不得要戴口罩，生病了是吧？没事没事，精神科还是有熟人的。”

“哎哟喂~可不是嘛，您也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爱干净的人，也是从来不会对废物怜悯的人，可奈何我现在只能委身和您这废物当前后桌，生怕被传染上什么疾病，可不得时刻戴上口罩嘛。”

“哦吼，年级前几名说话的水准就这吗？啊？您多厉害啊，您多娇贵啊，生怕是我这种下等人碰到你的鞋子都得被你踹烂肚皮吧，脑瘫。”

于希顿时皱起眉头，大声道“厕所里的屎是不是都被你清理干净了？脑容量不大装的全是屎壳郎的杰出艺术代表作，真想那个马桶塞对着你嘴使劲抽看看到底能出来多少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

肖帆也皱起眉头对着于希大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这只针对你这个又小心眼没度量且于理不通的傻娘们！哦不！傻狗！”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你自己不会再回忆一遍吗！？”

“……”“……”

肖帆和于希唇枪舌战，不相伯仲。凌澜对着于希的同桌打趣道“哎，果然他们才是一对吧。”于希的同桌也连忙点头表示认同，“是啊，天天吵，一天不吵架感觉整个班级都出了问题，要不你俩在一起得了吧。”

“哈！？谁要跟这种跟女生斤斤计较的人在一起啊！？”

“哈！？谁要跟这种大小姐脾气公主病的人在一起啊！？”

二人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三秒后，“哼！”“*！”

二人不欢而散，于希走向前门，肖帆走向后门。

夜幕将至，铃声一响，学生们开始策马奔腾。

淑玟并没有等到肖帆，因为她没有在班级里找到他的踪迹，于希也不见了，问凌澜也是没有任何线索。

此时的肖帆早已和彦颜一帮人解决上次没有打完的架，可当对面拿起武器时，围观学生们的人群中又传出了“警察来了！”这让双方非常懊恼，可又无可奈何。

肖帆忍无可忍，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于希在作怪。他来到学校门口四处张望，直到发现她的那一刻。“喂！我让你死！！！”

肖帆这一声彻底惊动了于希的五脏六腑，她骑上车开始全力踩踏，他却在后面狂奔不止。

肖帆的车停在了巷子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忘记把车骑出来。可对于全校历年运动会短跑年年夺冠的他而言，追上她是轻而易举。

而且，这可是肖帆的全盛时期。虽然爆发力强，但长跑对于他来说可是非常折磨的事情。

肖帆一直追到了十字路，跟着于希的轨迹朝东上坡跑去。

于希渐渐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她车速也降了下来。肖帆抓住机会爆发腿部肌肉的力量直接来到她的身旁并轻轻捏住刹车，直到她双脚落地才松开。

这场追逐战，最终在离于希家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停下。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肖帆紧紧攥住于希的衣角，但因为她的脸是侧过去的，也看不见她的面容。

待肖帆缓和好情绪和身体状态，咽了下口水，对着于希说道“要不你把我弄死吧，啊？喘死我了，你真是舍得让我跑啊。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你那紧张的样子啊？刚刚报警就应该把你抓了我指定立功，还得来个奖状。”

肖帆见于希迟迟没有回应，心里也大概有数，可还是想唠叨两句，便继续对于希说道“难道我帮好兄弟一起打架也是坏事儿？每次看到我就要跑，奇了怪了。算，算了，就这样吧。”

肖帆松开了于希的衣角，转身准备原路返回。刚没走两步的他却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拽住了脚步，“因为我怕你受伤啊…明明没本事下手非要去，去打…”

肖帆杵在原地像根木头，他的心都快碎了，只要她一哭，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无力感也会由心而生。

“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吧…为什么！为什么要搞得我这么难堪啊！”

于希不顾形象的哭喊着，周围的行人们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互相背对的二人。

“我，我懂，但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啊！你忘了以前被揍得不成样了吗！？胳膊肿的跟个西葫芦一样！鼻青脸肿的，头上还绑个纱布觉得自己很帅吗！？蠢货！笨蛋！全世界没有比你再脑瘫的人了！小丑一个…我才懒得管你…自作多情…”

记忆不断在肖帆的脑里翻涌。

当天，于希得知肖帆被揍，一天都没有和他说过话。同学们自此把那天命为“黑色星期三”，既不吵架，又不说话，世界毁灭也不会让他们两个消停，可寂静的突然来袭让同学们没有习惯过来，倒是满怀期待的想让他们再吵起来，这样，班级才算正常，地球才会继续运转。

可同学们不知道的是，在傍晚放学，全校师生几乎都快走完，整个教室只剩下于希和肖帆时，她坐在位置上转过身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并说道“哪里疼，有没有去医院好好查过？脑子不会被开瓢了吧？”

肖帆如实回答“胳膊目前肯定是抬不起来了，因为太疼只能耷拉着。脖子是扭了，明天应该能好。虽然是被开瓢了，但医生说问题不大，也是我恩师带我去的医院，放心，放心。”

来到校门口，于希令肖帆原地等待不许乱跑，他很听话的坐在小卖部门前的长椅上耐心等待。黄昏落幕，夜色降临。她气喘吁吁的赶回来，高级的礼品袋里全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以及药膏。“都是效果很好的，这个早中晚服用，一次两片。这个，晚上洗完澡之后贴在疼的地方，一般第二天就会有效果。还有这个，效果也很好，跟这个差不多啦，这个也是，还有这个，这个……”

于希的关心并不止步于此，晚上更是担心肖帆单手骑车会不会有问题而主动提出陪同。可结果反倒是他送她回家去了，原因是他更担心她这么晚回去有没有问题，好歹，她也是个女孩子，哪怕在他心里一直都不是女孩子。

肖帆每天的课间十分钟都会被于希占有，如往常一般，哪怕有事都要回头逗逗他。

隔天，于希给肖帆带来巧克力和一瓶未打开的钙片，令同学们羡慕的是，她仿佛变成了贤妻良母，对他可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不打不骂，温柔体贴，提醒并督促他吃药，想吃什么她都会去买来。后来，她每天都会换着花样去满足他的需求。但在他病好且恢复正常的时候，她也恢复了“正常”。

也许是时隔久远，也许是记忆混乱，也许是记忆模糊，但只要看见于希，肖帆总会能想到些什么。

肖帆转身看向抽泣的于希，心里的酸楚不断翻涌。他走到她的身旁，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并说道“对不起，是我一直以来把你当成了对手，没把你当成女孩来看。”

“什，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浪漫的话呢！总是出岔子…噗嗤…”于希说着说着便破涕为笑。

卡在肖帆嗓子眼里的浪漫语句被于希这么一整让他再次咽下，眼皮耷拉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果然，我对你这种臭狗屎真的是浪漫不起来啊。”

于希转过脸，皱着眉头满脸怒气，眼角挂泪的对肖帆喊道“你有浪漫因素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浪漫的点！浪漫不起来？我呸！”

于希这一呸，是把肖帆呸了一脸的唾沫。他一脸无奈的闭着眼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憋不住笑出了声“噗嗤…哈哈哈……”

路人的视角里，是一个男学生被女学生拿着书本追逐打砸的画面，说是吵架完全不过分。可在他们自己眼里，是路灯下有说有笑的嬉闹，是日常生活里必不可少的斗嘴，是一天不打手痒和一天不被打皮痒的怪癖。

这只不过是两个人的游戏，一场有始无终的游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