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云迟霸道地将她再次拉近,抬起她的下巴,不满地质问:“你是怎么让我对你产生邪念的?”
穆小晚觉得他真逗!轻薄完自己,反而倒打一耙?可穆小晚并不想说这显而易见的事!
她冷傲地轻声道:“我可以回答。你可知,君子慎独,不欺暗室?邪念会在没有束缚的时候显现出来。只因,身处暴雨深夜,无人瞧得见,你便可以不顾名节!恣意生出邪念!”
烨云迟脸上闪过了久违的梨涡浅笑、攻气微显,道:“的确,深夜、暴雨,整个唤日阁,四下无人,想必,也没人会到这里来,更无人拯救无助的你,即便明日天亮,你去跟大师告状,那也是明日之事!木已成舟!”
“无助?木已成舟?哼!”穆小晚轻视了他的威胁,心中骂他幼稚鬼。
“你很得意?”烨云迟眼波流转、眉目含情,挑逗道,“此刻,你便是我囊中之物,我想生出几分为所欲为的念头,便生出几分!你且说说,我又何必要慎独?此情此景礼崩乐坏,岂不快哉?”
穆小晚当然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烨云迟的真面目、以及久违的沟通方式,已经恢复到从前的七八分,两人之间的张力,更加让穆小晚感到熟悉。
加之,穆小晚还产生了她自己的小九九。
于是,穆小晚玩笑道:“如若因你的邪念,生出我的邪念呢?”
穆小晚想冒冒险,继续道,“在这些邪念之间,你也知道了,我越用力推开你,就代表越……”她又是故意地话说一半。
“究竟越什么?”烨云迟忙问。
虽然,两次穆小晚想表达的意思截然不同,但她就是喜欢故意引导他。
“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烨云迟宠溺地责备,穆小晚此刻的样子、做黑暗料理的样子、唱海王的样子、奚落他的样子、为他穿戴朝服的样子......统统冲进他的脑海,幻化作了这句发自内心的感叹。
穆小晚这才看清,烨云迟睫羽上忽闪忽闪的点滴雨水,像极了伤情落泪的痴人。
她竟然心中闪过一丝真正地邪念:
她想折磨这个男人!
烨云迟不是这都城里,游戏花丛第一郎官?
他不是众人追捧的矜贵少年?
她依稀记得,初相识时,他蜜之自信。
穆小晚不可自控地强烈地、疯狂地想看他这个风流成渣眼中,泛起某种对万物丧失了兴趣的忠诚爱重、痴缠绝望!
这更像是一项突然冒出来的、让穆小晚忍俊不住地私欲挑战!
正当穆小晚想要阻止自己暗黑、心生慈悲之时,烨云迟一把将她提抱到了石桌之上,浅笑呵斥:“别乱动!”
他将穆小晚扶坐端正,将连帽斗篷脱下,一气呵成给她披上,腹黑道,“你兄长已被我劝退!我跟他说了,今夜,由我护送你回去。你兄长很是放心,二话没说,便把你托付给了我。”
他语气中有点痞气、还有点儿得意。这就是烨云迟该有的样子!
穆小晚心中想:得了!步步为营!原来他方才是假意问自己是不是要去找哥哥,可走到半道上才原形毕露......果真是处心积虑!他一定是三两句话就把哥哥打发回去了!定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穆小晚又想,大不了,她就返回观文殿留宿去......
“你若想跑回观文殿,浑身湿透,却没有衣物更换,而我一定会跟上去......你确定要让我看到你湿身的模样?”
没错!就是这种笑!就是这种蛊惑的笑!他只要这样一笑,整个就一幅“我就是坏!你要不要靠近一点点,见识下我能有多坏”的面孔!
见穆小晚皱眉不语,他稍做停顿,便两手俯撑,将穆小晚圈于身前,身躯极限逼近,严肃道:“你给我听着,穆小晚!今夜我是从钱来山的宴席中,发疯赶回来的!是一个人执意要赶回来!你可知为了谁?”
这不就是老套路的问法?
穆小晚凭着直觉预测他是不是要深情告白?所以,并不打算作答。
况且,烨云迟根本不想等她回答,那种一肚子怨言的人,他们的问题不需要别人回答,他们只想一心输出!感慨!
烨云迟果然叹了口气,感慨道,“自从认识你,我便饮酒无味。你别笑!听我说完,”问题是穆小晚根本没来得及笑,烨云迟就如此敏感,“我知你不信,那日你醉酒我说过一次,见识过你嘲讽的笑声。”
穆小晚必须觉得好笑,她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甚至还没任何表情,烨云迟就如此敏感地给她打预防针!
“我不知我怎的了!从见到你那一刻,便方寸大乱!穆小晚,你可知,那日早朝,我甚至想带你上朝、带你去钱来山......明知很荒唐!我根本不想去什么钱来山,在那里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穆小晚心砰砰直跳,这种心跳并非是心动!她分辨着烨云迟言语中的每一个字,听他诉说着喝不出酒该有的味道,听他思念的是一个女人,听他惊讶于自己不像从前,他从思念酒楼艺馆到思念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天选之女——她自己?
是一种意外收获战利品的兴奋心跳。
他接着说,“我这几日夙夜难寐脑子里都是你!方才那样对你......是我,冲昏了头......”烨云迟带着歉意,眸光微动,他双手将连帽斗篷给穆小晚又裹紧了些。
“你我皆是经历过情事的成年之人,那些不走心之事,我是无所谓的。”穆小晚冷冷打断他,将方才二人那一幕幕定性。
烨云迟显然不满意她的回应,顿时生出被穆小晚气到的愤愤神情,沉默片刻。
“情事!?呵呵,有的人把自己活得浑身铠甲,却失去了人味儿、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这人是你吗?穆小晚!”烨云迟忿忿。
见他哼笑,穆小晚也顿生不爽!
“你这是什么人话?你强吻别人,就代表你有爱人的能力?”
见烨云迟被气到胸口起伏,穆小晚语气又软下来,道:“云迟大人,两只饱经沧桑的飞鸟,兴许能产生真情,可两只弄情的狐狸,能产生矢志不渝爱恋么?”
“呵呵、你是弄情的狐狸,我不是!”烨云迟冷笑,“......故而,你方才放弃了抵抗,主动迎合?”
“对!我也会饥不择食,更何况,当下,我并不讨厌你!”
“饥不择食?”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烨云迟被她用的词,气到仰头呼吸。
两人都觉得,对方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刺激自己!
穆小晚自觉可笑!他烨云迟怎么敢如此自信地忘记自己的人设,怎么敢倒打一耙,摘干净自己,说她是弄情的狐狸?说得好像她穆小晚,不知道他烨云迟的过去似的!说得好像他过去好像对什么专情过似的!
诚然,穆小晚在他方才那种热烈地刺激下,同样冒出了极度想要又无所谓的复杂心态......
但穆小晚气不打一处来,又听见烨云迟语气凝重地问道:“方才,你从我这里,就感受到了饥不择食?难道没有更多,譬如慌不择路、寒不择衣、贫不择夫?”
这话吧,烨云迟明明是要表白自己失落,却说着说着,将怨气、讽刺也混了进去。
他烨云迟不甘心!钱来山的这些日子,他体会到了内心的煎熬,他从未经历过......可现下,仿佛他所做一切,都会被穆小晚恶意曲解!
此刻的烨云迟,在穆小晚眼里,是立眉竖眼的、是粗暴无礼的,再加上“贫不择夫”这个词,完全蹦进了穆小晚的雷区,甭管烨云迟是不是蓄意,都激起了穆小晚瞬间拿起语言匕首狠狠刺过去的冲动:
“你说得对极了!我饿的时候,什么都吃,即便不喜欢的;我口渴的时候,会喝很多水,即便喝不下了;我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只要是男人就行!世间之事大抵如此,饥寒交迫、男女之事,内在欲求不稳定,脑子就喜欢胡来!噢不对,是身体喜欢胡来!”
穆小晚为了口舌之快,话说一半,却并未察觉烨云迟已经被她彻底激怒,还继续欠揍地道:
“小晚不才,便只感受到了饥不择食!还是,我应该感受到些别的?譬如空虚寂寞?焦躁不安?抓心挠肝?如坐针毡?百爪挠心?心烦意乱?腰酸背痛?六神无主?辗转反侧?心急......”
话还没完,穆小晚被粗暴地一把推倒凉亭石桌之上!
“饥不择食是吧?”
烨云迟失了神志一般,扑向穆小晚,慌乱之间,撕扯她身上的斗篷,连同衣裙!
烨云迟无法忍受穆小晚将自己那些真实的感受,如此戏谑编排出来!
穆小晚虽被吓到,却未反抗。
要说粗暴,那是的!但烨云迟还残存了理智,推倒她的瞬间,还知道用一只手护着穆小晚后脑勺,否则,按这力度,穆小晚的小脑、脑干等一众组织器官,就要在这没有外科手术之地葬送!
穆小晚打心眼里认定,他烨云迟不可能、也不敢到最后那一步!他不过就是觉得自己不好征服,急眼了!
他们都在拿出全部力气挑战彼此底线!
“你想干什么......”穆小晚并不想因此服软,慢条斯理如光荣献身一般,悠悠道,“都可以......”
居然在这种时候,跟烨云迟玩大喘气?!
此生!烨云迟还从未有过哪怕一次,将自己的头从玉颈生香、肤如凝脂美色中,如此绝望地抬起来过......
此生!恐怕穆小晚也从未有过哪怕一次,能亲眼见到施暴的人,在这种时候,用看怪物的惊恐眼神,看着她......
......烨云迟仿佛少年第一次见到女魔头......不可思议!
“你喜欢我被你撩拨得忽上忽下?”烨云迟力不从心、绝望、慌张地,来了这么一句。
“谁撩拨谁?”穆小晚反问。
见烨云迟就此打住,起了身,她便胜利了!
——穆小晚觉得自己赌赢了!
可当穆小晚看到烨云迟那神情,从惊恐急转直下,浮过落寞苍凉时......矛盾地,又顿生不忍之心,不过不多。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该怎么收场?穆小晚推开他,整理衣裙,想立刻马上离开这该死的凉亭!
这凉亭有毒!
烨云迟一把扯回穆小晚,冲她霸道喊:“不许走!”
“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
两人短暂对喊过后,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这潇潇的雨声,隆隆的雷声,使人悸恐——在同这个男人极限拉扯的尾声,才被穆小晚真切地听见。
良久,穆小晚打破沉默,“你是不是喝酒了?”
她像是发现了问题症结所在,有点儿欣喜。
“我没有,认识你以后,酒难喝,这我都说了三遍了!”烨云迟冷冷语气中,潜藏满腹怨气。
穆小晚实在没法子了,那就这么沉默吧、沉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