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情,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够得到垂青,留下的人本就是天地无意间的垂怜而已,纯属运气罢了,”泽芝淡漠得理所当然,“不过,运气本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说到底,这些没能留下的人就是技不如人而已,没什么好埋怨的。”
“……你说的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连江摸了摸脑袋,他脚下踩着的那枚黑棋子,大得有些奇怪,反正大了其他人的棋子不止一圈。
“黑子为一方,白子为另一方,黑白两个阵营自觉分开,黑色站左白色站右,站在棋盘的十字上,依次排列。”红衣女子冷漠道,都不带正眼看底下的求道童生们一眼的。
底下的少年少女自然乖乖照做,想来是没人会在考试之前得罪顶撞考官的吧。
“等等!”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二缺。
出声的是那个鼻孔朝天的皇子,他的言语间尽是轻慢,“凭什么本皇子的棋子会是黑子,凭什么本皇子要和一群贱民站在一起?”
连江已经站在右边的队伍里,他看了看周围和对面,哎呀,这皇子没说错,仔细一瞧,这区分还真的是如皇子所说哦——
脚下黑子之人,一共八个,全都衣着朴素之人,能像连江这般珠圆玉润脸颊带肉都是少见,面黄肌瘦才是这边的常态。
脚下白子之人,一共六个,全都是锦衣华服之人,不是金钗罗裙就是鲜衣怒马,个个看着都是不差钱的主儿,绝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估摸着就是些大户人家的孩子们。
这个皇子一身锦衣华裘,还长得壮实微胖,看着确实和黑子这边的贫穷画风有些不搭。
“啪——”红衣女子直接一鞭子就是抽打在皇子身上,“是谁准你怎么和我说话的?不想入青落门就给我滚下山去!长得这么普通还敢提这么多要求,可笑!”
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皇子哪里受过这等罪、这等气儿!顿时红了眼眶和脸颊,捂着被鞭打的地方,羞愤欲死,很想就这样扭头就走,离开青落门这个地方。
然而,仙根难得,仙缘飘渺,仙门难入,就为一时之气而放弃太可惜,皇子又不舍得,所以就别别扭扭地走进黑子的队伍里。
“这黑白子很明显是按照星宫天命气运来区分人的,”泽芝轻笑,“这可是星命棋盘啊,倒是有意思。”
“啊,意思是我们黑子这边都是些点背的人儿嘛?”连江连忙问。
“点不点背我不知,但是想来都是命格有缺八字过硬或过轻的人,毕竟你我便是如此。”泽芝
“是啊……我的命格挺硬的,我记得我爹说过,我是己卯年六月十二日出生,我这是孤臣命……”连江有些沮丧,可不是嘛,他当年还一点也不信来着,结果应验得很啊。
孤臣入命,生性孤高执拗,六亲断绝,这是种注定要孤独一生的命格,所以才会有男怕孤臣的说法。
“是啊……”泽芝轻抚红莲台,他也是己卯年六月十二日出生,也是个孤臣命。
“好了,黑子先行,星宫命盘,算!”白衣男子衣袂当风,神色沉着,双手印结成虚影,整个棋盘虚影猛然开始摆动。
“哇——!这是怎么回事啊?!”连江脚下黑子猛然动了起来,连带着连江也不得不走,猛地来这么一遭害得连江差点摔倒。
脚底下的棋子在逼着连江走,黑子去哪儿,连江就得去哪。
“在算命,”泽芝轻笑,“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本就是相互牵连的,其中可能变幻莫测,天命可不是只用生辰八字就可以算个通透的,所以这人是在用着星命棋盘,算你们这些新入门的门人们之间相互交织的命运,不得不说,这做法很是高明。”
一来,可以大概了解这些弟子的气运命数,若是有些劫难自个过不去,他们这些做师长的也能提前知晓,给弟子做些安排,毕竟要培养一个人成材也不容易,轻易死了岂不可惜?
二来,也能在侧面为日后的教导打下基础,毕竟每个人生来都不一样,因材施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若能事先知晓了解弟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东西,那当师父的也能轻松很多。
“白子,去!”红衣女子指尖结下同样的印结。
“……”高安公主脚下的白子动了,她便也连忙跟着动,看着连江的窘态,她知晓这棋子不好惹,便老老实实的随着白子而动。
其他几位脚下黑子白子也纷纷动了起来,十来个少年少女散落在棋盘之中,站位看着杂乱不堪,意义不明。
几枚黑子站着几个瘦弱的少年,却被一枚白子逼入死角,白子上,那位唯唯诺诺的皇女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一枚白子散落边缘,让那位站在其上的少年看着有些孤悬于崖壁的感觉,黑子皇子更是直接出了星盘,还有几枚白子散乱周遭,其上三女,有种三足鼎立的架势。
“这……”连江有些尴尬,他的位置有些特殊,他正巧站在正中央,就算是离他最近的高安公主,和他相差五个十字。
乍一看,连江就像是月亮,孤高得悬挂在星盘中央,强势而不由分说地压制住所有人,高安公主是伴星,虽然很明亮,虽然想要极力与明月争辉,但是还是被压制了光芒,只能沦落做陪衬,而其他人更是被挤兑到了角落里去,根本就没一个有资格和连江斗的。
“哟呵,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啊,气运强势压制了所有人同届求道生的,居然会是个踩着黑子的?这可真是见所未见啊。”红衣女子看着连江,眼中玩味甚浓。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黑子点背嘛?”连江已经学会了用无声的呢喃来和泽芝说话,外人看来就是连江的嘴唇莫名颤抖了几下而已。
“你对命数的解读太片面单薄了,厄命也是一种强大的命数,它并不比福命来得差,甚至于厄命其实比福命更能磨砺人,”泽芝躺在水面上,任由自己随波逐流,“福命固然幸运,然而它也最是容易腐蚀人、把人变得庸碌,它会把许许多多事情变得轻而易举一帆风顺,而事情一旦太轻易,人便不会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