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宁死不嫁苏寻是因为沈砚？”
冷思月既把什么都说了，蓝若雪神情也缓和了。
“算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冷思月如实说道，除了不想任人摆布，沈砚就是她逃婚的理由。
“所以你一直在等他？”
冷思月点点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个女儿家如此作为轻浮放浪、不知羞耻？”
“嗯？”蓝若雪愣了一下，“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觉得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可以用来约束大多数人，但是总有少部分人是不适用的。你和沈砚……我的确不能理解你为爱奋不顾身的做法，但是作为旁观者，我也没资格说什么。
但是，并不是所有旁观者都像我这样通情达理，你选择了与世俗背道而驰，势必要承受世人别样的眼光，这是你必须承担的后果。当然了，只要你自己觉得没做错，只要你自己不后悔，管别人说什么。是与不是？”
冷思月垂头不语。
“该不会是你后悔了吧？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后悔倒是不后悔。就是觉得那时候懵懂无知、冲动草率又不顾后果。若是现在，断然做不出那种事来。”
年少时的怦然心动热烈而纯粹，年长时知道的多了便瞻前顾后，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了。
从思月坊出来，蓝若雪去了沁阳河，深秋时节，枯叶随风，飘飘荡荡的落在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涟漪，一圈圈涟漪在阳光下泛出粼粼波光，像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
她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眼下所有的矛盾和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了？
蓝若雪迈出步子走下台阶，一步，两步，三步……再往下就要踩进河面了。
“你在做什么？”
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蓝若雪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下一瞬就被拽住了手臂。
“沈砚？”蓝若雪回头，“你……你先放开我。”
“你先告诉我，你刚刚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就是有点热，想捧水洗把脸。”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撒谎。”
这个时节，太阳当空照也只觉得暖和，断不会有多热。
蓝若雪挠挠头，她确实不会撒谎，这完全归功于紫阳君，她是养在紫阳君座下的，从小到大再拙劣的谎言他都不拆穿她，以至于她扯谎的本领跟孩童差不多，漏洞百出。
因为这个她吃了不少亏，她总以为自己聪明骗过了别人，实际上是别人佯装被骗反过来算计她，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如今再想改也难了，反正时至今日但凡能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穿她的谎言。
“我的出现让你为难了吗？”沈砚放开蓝若雪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蓝若雪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想了想又觉得蓝若雪这样的千金小姐，应该不会这般粗莽无状，她只好站起来，想一走了之又觉得太刻意了。
她绞尽脑汁把自己当成冷思月，猜测她和沈砚分别五年，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她毕竟不是冷思月啊。
纵然冷思月把她记得的她和沈砚的过往都跟她说了，可她终究是旁观者而不是当局者。
“你……”
“你……”
蓝若雪准备开口的时候沈砚也刚好准备说话。
“你先说。”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吧。”
“……”
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既然沈砚有要说的，蓝若雪巴自然不得让他先说，见招拆招好过主动出招，尤其是不知道该怎么出招的时候。
“他对你好吗？”沈砚问。
“挺好的。”蓝若雪答。
“想来也是。”沈砚面中带笑又笑得有些苦，“苏大人为了给你挑一件称心的礼物逛遍了整个庸关城。”
“是吗？”这事儿她不知道啊。
两个回合过后便是沉默，只听见落叶簌簌的声音，太尴尬了，蓝若雪想找个由头开溜，沈砚又开口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蓝若雪嘴比脑子快，五年前能半夜去他房间主动献身的人，五年后再见怎么可能没什么想说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些年过好不好。”
“既然能活着回来，自然不会太差。”
沈砚这话说得轻松，可听的人即便作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沉重，战场上活着便是好的，因为活着实在太难了。
蓝若雪本是埋着头的，她不能让沈砚看到她的表情，可是听到沈砚这句话她突然对他生出几分好奇来，没忍住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浓情蜜意似要从眼眶里溢出来，蓝若雪转过头看向河面，她做不到面不改色地承受那份深情。
这份深情不是她的。
“阿雪，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不是。我……”蓝若雪一张脸都成了苦瓜了。她不能替冷思月否认，因为她五年如一日，日日都在等他，她又不好替冷思月承认，因为她一个有夫之妇说心里喜欢别的男人，像什么话？
“可你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
她的眼神似古井无波无澜，有好奇，有探究，唯独没有丝毫情意。
蓝若雪紧张得手心冒汗，这个人怎么跟苏煜一样难对付，她真想一头扎进沁阳河算了。
“砚哥哥。”蓝若雪没办法，豁出去了，只要他不怀疑她的身份，其余的都好说。
蓝若雪透过河里的倒影看见沈砚明显僵住了，随即是惊诧和激动，这样的反应正和她意。
“我另嫁他人，你怪我吗？”蓝若雪趁热打铁。
“只怪我自己年少无知，不懂得未雨绸缪。不然，你及笄那年我就该把你娶进门，何至于让你苦等多年却等来一场空？”
“别这么说。”
“所幸苏大人待你好，我便安心了。”
沈老爹说人生在世，如果遇到一个心甘情愿为其拼命的人就拿命去拼，拼赢了得偿所愿，拼输了也好过抱憾终身。
他赢了却又输了，他拼过了也错过了，只剩下满心的不甘和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