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好点吗?”太后和蔼问道。
“嗯嗯。”萧大喜点头如小鸡啄米。您老人家亲自喂药,能不好吗。
“这就好。”太后看了看外头天色,“不早了,去打扮打扮,折柳来了,哀家先去迎接。”
萧折柳!差点把这茬事给忘了,萧大喜顿觉通体不适,却强打起精神来,斗志昂扬。“玉钏,来给本宫好好梳洗梳洗。”
哼,她要让元延之那混球好好瞧瞧,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美人。
于是画眉搽面,点唇加鹅黄。你
“娘娘,双凤玳瑁纹钗要不要?”
“要!”
“娘娘,那这三翅莺羽珠钗?”
“要要要!本宫都要,金的银的啊,全往本宫头上倒腾。”萧大喜不耐烦道,“给本宫梳最华丽庄重的十二首饰花两博髻,好展示本宫的大婆风范,正室仪态。”
“娘娘,您这妆容……”玉钏吞吞吐吐。
“怎么啦?”萧大喜细细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本宫觉得很好看啊。”
玉钏不说话,只死活也要在萧大喜的袖中放几颗皂豆。
宴会设在太华殿,绕九龙湖张灯结彩,有百戏伎人吐火走绳,门外是一抬抬盖着红布的嫁妆。
“哇,老爹待她也太丰厚了罢。”萧大喜瞠目,“一,二,三……这得有几台啊,我嫁过来也没这么多罢。”
“禀皇后娘娘,统共九十九台大轿。”一身着鹅黄袄裙,头戴花冠的侍女笑嘻嘻道,“我们皇上说了,二公主才可咏絮,又是个再柔弱纯良不过的性子,唯恐嫁过来委屈了公主呢。”
“你这丫头,口齿倒伶俐。”萧大喜仔细打量着这侍女,“这细长的眉眼,眼皮上的痣……是你,红袖!”
“呀,原是兰陵公主啊。”那被唤作红袖的婢女装腔作势捂住口,“公主气色不错,想是独守空宫的李娘娘见到了也有所慰藉。”
“小贱蹄子!”萧大喜甩开身旁侍女的手,一巴掌就欲要打过去,“敢攀扯我娘,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红袖显是早有预料,一翻身就躲开。
可怜萧大喜衣饰繁重,那一巴掌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一个落空,萧大喜是直直扑到了地上。
“娘娘!”众侍女忙扶起摔得鼻青脸肿,鬓发横乱的萧大喜。
金碧见主子摔成这样,只差没揪住红袖:“你这奴才,敢欺辱皇后娘娘?”
“啊?”红袖夸张地叫了一声,“我欺辱皇后娘娘?我有动皇后娘娘一根汗毛吗?”
萧大喜又想起了小时被萧折柳与红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痛苦生涯,心知此女不好惹,抽身便想离去。
“皇后娘娘凭空污人清白,居然就想一走了之?”红袖带着哭腔的声音划破了整个天际,“陛下!太后!要给奴婢与我家小姐做主啊。”
且说宴会内,满室灯火辉煌,有细腰美人且歌且舞,元延之只觉头昏脑胀,碍于情面,又不好直接回宫睡大觉。
萧折柳是个美人儿,不同于萧大喜的高挑明媚,她身量纤秾,眉眼皎皎,一袭素色点花襦裙穿戴得活色生香,仿佛古画里走出的美人。
这萧折柳也是个妙人,时不时的,杏眼闪闪笑望向他。唔,她这杏眼可像极了她姐姐,只是不知道脾气是不是也像萧大喜那样……
元延之正出神呢,却被一阵吵嚷打断。
他喜静,一不爱热闹,二不爱喜热闹的萧大喜,今早要不是母后逼着,他躲晦气还来不及呢,哪会跑到萧大喜的含章殿去找不痛快。要不是……要不是看她十岁即嫁来魏国可怜,他才不会作死去给她暖被窝,元延之皱了皱眉,“大胆,此等佳宴,堂下何人吵闹?”
“陛下!太后!”红袖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皇后要杀奴婢不成,又平白污奴婢清白。”
“红袖,你怎么进来了?”萧折柳疑惑道,“不是命你清点妆奁么。”
“皇后眼馋公主的嫁妆,一怒之下,竟要扇奴婢耳刮子,奴婢清清白白女儿家,何曾受此折辱,奴婢不活了!”红袖作势便要往大柱上撞去。
“红袖!”萧折柳惊呼。
“快拦住她。”元延之道。
太后却冷冷道:“大胆,敢诬陷皇后!”
“太后!”萧折柳出列跪下道,“红袖与儿臣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红袖怎样的为人,儿臣再清楚不过。”
“住嘴。”太后沉声道,“情同姐妹?皇后才是你真正的姐妹。”
“皇后?皇后呢?”太后环顾四周,并未见到萧大喜的身影。
“姑母!”萧大喜哭丧着脸,挪着脚步进来,“那贱婢敢指摘我娘,求姑母给个公道。”
元延之看着眼前气鼓鼓的皇后,她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病还是抹多了胭脂,一双原本浅淡的长眉被勾画得歪歪扭扭好像毛毛虫。一袭绣花绣凤凰广袖长袍,端的是土财主家的贵太太风范。
可他元延之可是要做一代雄主的!他情不自禁地瞄向一旁端坐着的萧折柳,即使是在危机时刻,仍沉得住气,举止得仪……是个好皇后的人选。
他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且不说不到万不得已,太后是绝不会同意的,就他自己,想到萧折柳那泼蛮的个性,也是够心惊胆颤的。
他做贼心虚似的抬起眼,正对上萧大喜一双桃花蘸水的杏眸,“噗。”
见一向深沉的皇帝发笑,憋着笑的宫人也才窃窃地发出杠铃般的笑。
“皇后这是新画的眼妆么?”元延之玩味地笑。
“那可不!”萧大喜得意地扬了扬头,“本宫这妆可是先用磨得最最精细的珍珠粉敷底,再用芍药挤出的汁晕染……”
“噢,”元延之饶有趣味,“朕怎不知,芍药竟是青黑色的。”
“嗯?”萧大喜狐疑地转转眼睛,正欲命玉钏拿出小镜子给自己照照,萧折柳却精怪,掷过一铜镜与萧大喜。
她这妹妹今日怎转了性子?萧大喜朝萧折柳露出个灿烂的笑,却见萧折柳以袖掩口,一双妙目弯成月牙状。
“啊!”萧大喜只一瞥镜子,已吓得瘫坐在地,“萧折柳!你拿照妖镜糊弄本宫?”
“娘娘说笑了。”萧折柳轻柔的声音如弱柳扶风,“娘娘又不是妖精,这又怎会是照妖镜?”
“娘娘,快擦擦。”从殿外匆匆赶来的玉钏急道,“都是红袖那贱婢,娘娘快擦擦脸上这污泥脏水。”
“嘿。”萧大喜从袖中掏出皂豆,“幸亏你给我带了这个。”
“放肆。”沉默许久的太后发威了,“大殿之中,皇后如此失仪。”
“阿蘅。”太后向蘅姑姑使了个眼色,“还不送皇后回宫?”
“诶,姑姑,等大喜一等啊。”萧大喜使劲拿着皂豆擦脸,“马上就擦干净了。”
“阿蘅,还不快些。”太后甩了甩袖子。
“说起这妆面,”苏折柳缓缓开口,“儿臣从不喜铅华,心之美,方是至善之道。”
苏大喜听得差点没酸掉大牙,她喜欢打扮,就成了用心险恶?今天出这大丑,她苏大喜不敢说一定,反正八成又是苏折柳这妖怪下的绊子。
“你不喜铅华?”苏大喜哼哼两声,大步走向萧折柳。
“姊姊你做什么?”萧折柳一副惊恐如白兔模样。
“大喜,不可失礼。”太后沉声道。
以手肘支脸的元延之来了兴味,他倒要看看,这对姐妹花,能掀出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