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喜步步逼近,大手一把掐住萧折柳细嫩的俏脸,抓起皂豆就往上抹去。萧大喜不顾萧折柳的拼命挣扎,甩开前来救驾的宫女,左一把,右一把,上下抹开。
待到纷乱的人群将她去萧折柳分开丈余时,可怜的萧折柳已是花钿委地,妆容半残,甚至连额头上冒出的痘痘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哈。”萧大喜拊掌笑道,“妹妹这副模样,倒教本宫想起句诗来。”
“怎么说来着,淡扫蛾眉……”萧大喜成功卡壳。
“朝至尊。”元延之下意识地接口。
“对,就是淡扫蛾眉朝至尊。”萧大喜回过身笑看元延之,“看来你平时念书也没有白念嘛。”
元延之憋住笑,淡淡道,“只是朕非年老昏庸的唐玄宗,皇后亦不是祸国乱政的杨太真。”
“唐玄宗?杨太真?”萧大喜睁着双迷糊的眼,“那是什么?”
元延之扶额,他就知道,不该对牛弹琴。
“太后!”萧折柳盈盈拜倒,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儿臣虽是庶出,却也是名正言顺的齐国公主,敢问魏国,就是这么待和亲公主的吗?”
元延之眯起眼,他真是小瞧了这女子,这轻轻巧巧一语,直直将女眷纷争牵扯到两国外交上。他并不说话,只想看他的母后,是如何处置仇雠的侄女儿。
“皇后悍妒,就罚她禁足含章殿一月,也减免了她这月的月俸。”太后抬起双清明凤眸,“至于二公主,着实可怜。同为哀家侄女,哀家决不厚此薄彼,暂且先入住结绮殿,至于位分嘛,且先封昭仪,皇帝你看如何?”
昭仪位同大司马,于后宫中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后圣明!”萧折柳不待帝后说话,已伏地叩首,“儿臣领旨谢恩。”
好一个伶俐女子,长袖善舞,亦颇有她当年杀伐果断的气势,太后心道,若不是身份不够,做个皇后也是委屈了她。
或许,她真应该改变改变老观念,扶她一把?太后这样想着,抬头纹是越皱越深。
含章殿中,萧大喜啃着鹅掌,满嘴是油仍旧不忘骂娘,“去他的,罚了本宫一月俸禄。”
“琳琅阁里新出的点翠簪,本宫最是中意,如今好了。”萧大喜摊摊手,任由金碧将她油腻腻的双手置于玫瑰花汤中盥洗,“到嘴巴的鸭子飞了。”
“都是萧折柳那妖艳贱货。”她恨恨道,“和她娘是一路数。”
“娘娘可别说了。”坐于案前整理书稿的富丽道,“皇上如今可一连五个晚上都歇在结绮殿那边。”
“他居然留宿在结绮阁?”萧大喜一脸不敢置信。
富丽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娘娘您不知道?”
“嗷呜。”萧大喜悲鸣一声,“好了,元延之成二手货了,本宫不要他了。”
元延之爬墙的第五天,不想他,还是不想他。
“二手才好呢。”趴在贵妃榻上装死的玉钏抬起头来,“二手货多好,不用培训就能上岗。”
萧大喜的脸刷的通红,她随手抓过一只石榴,向玉钏扔去,“不知羞的小妮子。”
石榴落到地上,咕噜噜滚到了一皂罗靴下。
元延之笑着捡起石榴,自顾自剥着吃:“唔,好甜。”
“你……你个始乱终弃的登徒子陈世美,还好意思不发臊地跑我宫里来?”萧大喜把鹅掌往背后一藏,以连珠炮般的发问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始乱终弃?登徒子?陈世美?”元延之塞了一把红透了的石榴籽到嘴里,相当斯文扫地。“这是朕的后宫,朕不来,皇后还想着谁来?”
“你……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萧大喜被元延之一激,破口大骂。
“你说说,朕哪里冷酷,哪里无情,哪里无理取闹?”元延之有些好笑地反问。
“你,你就是冷酷,你就是无情,你就是无理取闹!”萧大喜上气不接下气。
“呵,”元延之冷笑,“朕去别的女人宫里,你还有闲心和朕扯皮,你看看,你才冷酷你才无情你才无理取闹。”
“哦,又冷酷又无情又无理取闹的陛下,妾身可不可以认为,陛下是在吃醋?”萧大喜拿捏着腔调,成功使元延之产生了生理性呕吐。
“呕。”元延之难得做了个鬼脸,“皇后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可不是嘛。”萧大喜沾沾自喜,“辰时就起来梳的妆,一层一层又一层,足足抹了三层呢。”
元延之差点没噎到:“你……辰时才起?”
“你不信?”萧大喜捉过元延之的手,“来,你摸摸,是不是厚厚的粉簌簌地掉?”
元延之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上沾上刚到脂粉,只差没当场晕倒:“咳,朕去折柳宫里瞅瞅。”
“哟,还折柳呢。”萧大喜冷嘲热讽,“叫得好生亲热,是不是啊,延之?”
元延之只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知道萧大喜难缠,拂袖就要离去。
“陛下,别走啊!陛下难得来一次,妾身寂寞难耐,夜不能眠啊。”萧大喜匍匐于地,扯起嗓子瞎叫唤。
元延之三步并作一步,逃也似的逃出了含章殿。
瞅着人影不见了,萧大喜才拍拍屁股站起,拿出鹅掌继续啃:“那蠢货还不知道,指不定去哪找他的惊雷大将军呢。”
“噢,朕就说朕的惊雷大将军跑到皇后宫里就不见了影子。”元延之不知从哪冒出来,“原来是进了皇后的肚子。”
“元……延……之?”嘴里咬着鹅掌的萧大喜吓得吐出只骨头,继续嚼,“你不是……?”
“哼,你那些鬼伎俩,朕早已摸透了。”元延之颇有些得意。
“然则,陛下是来给威武大将军收尸的吗?”萧大喜将鹅掌往嘴里塞了塞。
“你还不住嘴?”元延之恼道。
“我保证!我没有活取鹅掌。”萧大喜伸出四根手指,“我还命人给它喂了麻沸散,保证它走得很安详。
“你……住……嘴……”元延之除此,无话可说。
那厢,萧折柳正坐于庭廊上,一双剪水秋瞳含情望向雕花绘纹的正门。
“红袖。”她扑了扑团扇,缓缓低吟,“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娘娘,莫要多思,小心伤了身体。”红袖劝道,“皇上会来的。”
“会来么?”萧折柳痴痴地笑,“我是多么想听见,他扣动朱红大门上铜环的声音,太监尖利却喜庆的一声‘皇上驾到’。”
“红袖,你看看我的脸!”她猛地抓过红袖的手,“你看看,是不是比萧大喜好看?”
“皇后是个乡野村夫。”红袖努力宽慰,“娘娘天姿国色,无人可比。”
“可是,小李子说,皇上又往含章殿去了。”她垂下眼,神色寂寥。
“哈,这娘娘就不知道了。”红袖笑道,“皇上往含章殿,可是去兴师问罪呢。”
“喔?”折柳来了兴致,“快说来听听。”
红袖一本正经道:“奴婢听皇上身边的白整说,皇后捕杀了皇上最中意的白鹅,皇上气得和皇后对骂呢,什么‘冷酷’啊,‘无情’啊,‘无理取闹’啊,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折柳噗嗤笑了:“我这个姐姐啊,旁的不会,只会吃喝玩乐拖后腿。”
“所以娘娘何忧之有啊?”红袖贴心道,“娘娘是人中凤,皇上是人中龙,龙凤呈祥,天生一对,还能有她萧大喜什么事呀。”
“可太后那边……”折柳为难道,“有她太后老人家在一天,定无我出头之日。”
“诶呦,我的傻娘娘啊。”红袖替主子抚平衣裙上起的褶皱,“太后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吗?”
“太后毕生所愿,不过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红袖继续道,“若是您能教太后知道,您比皇后更适合做国母,那废妖后立贤妃,可不是指日可待。”
“废妖后?立贤妃?”折柳默念,心下却有了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