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搜查监舍

“每个人全部出监舍，要搜查了！”

广播喇叭高声呼叫，一遍一遍。

笑-laugh正躺在床上念小说，听到喇叭声叫，看到监舍里的人个个都在打开铁柜子心急慌忙收拾私货东藏西掩，她也赶紧下床打开铁柜子，分秒必争。先把二个橙子取出来，一个放进一双不常穿的鞋子里，一个塞到铁柜后面的空档里，后悔没有在餐厅吃了这二个橙子，现在吃来不及了，但愿不要被找到没收。狱警们将搜查所有私藏物，凡是从厨房带出的任何东西，将一件不留。经验1，所有的东西要分开储藏；经验2，床垫子下面最容易暴露。千万不能藏食物。所幸昨天晚上临睡前把苹果吃完了，晚餐时将一只洋葱拌了袋装金枪鱼，金枪鱼是小卖部买的，洋葱可是奇货可居，是白桃花给的。又找出大半包黑巧克力豆，倒满一嘴，把余下的放进兜里，赶快离开监舍。一般每次只是搜查两个监舍，两个监舍总共加起来差不多有将近200个床位，一个上午时间不够用的。

从监舍里被赶出来的女囚们把运动大厅挤满了，有一部分人正在上班的，没有机会回到监舍藏东西，只有任其搜索取走。笑-laugh取了瑜伽垫子，找了个角落安顿下来。她几乎每天下午来这里练瑜伽，瑜伽的优势是，只要很小一块地方，即可将身体练到极致。瑜伽能推动体内的气运行，气推动血液的运行，血液里的血清素活跃起来，大脑活跃起来，就拥有了自我调节的能力。

白桃花住的监舍也在搜查中，她也被赶到大厅里。笑-laugh请白桃花也在瑜伽垫子上面坐下。白桃花塞给笑-laugh一包东西，叫她等搜查活动结束回监舍再打开。笑-laugh推让不受，白桃花说，我不带出来给你，也要被搜查取走，浪费了。笑-laugh只有听命接过。

白桃花说，我要什么，那个餐厅上班的墨西哥女人塔提拉就会给我弄来。我给她买小卖部的东西作为酬报。她可怜，没有人寄钱给她在这里花。她有二个孩子在乡下，她妈妈给养着。墨西哥人喜欢生孩子，她的大孩子11岁，小的7岁，她因贩毒罪来这里已经6年。

笑-laugh认识塔提拉，感觉不可思议：塔提拉看起来像是25，6岁哎，难道她14岁就生孩子当妈?

白桃花对墨西哥人很熟悉，道：塔提拉今年27岁，16岁生了大女儿，墨西哥人很早生孩子，女人不到四十就能做祖母，到我这把年纪，已经是四代同堂的。

笑-laugh道：她大孩子是女孩，再过五年就16岁，就能生孩子，那塔提拉32岁即可做外婆了！说完自己先笑出声，白桃花没有笑，呆呆看着大厅里乱哄哄的人，自言自语道：假如我能活着出狱，能有重孙子当面喊我太祖母了。白桃花说的非常轻，似乎不要笑-laugh听到。笑-laugh还是听到了，不由心头一酸。基督山伯爵每天默念希望和等待，他在伊夫堡熬过了14年，等到了生的希望，他钻进麻袋里，被当作尸体扔入伊夫堡外的海水中，海水让他重生。笑laugh讲这个电影故事，白桃花听而不语，再过两年，她也在监狱等待了十四年，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呢？她已经放弃人世间还存在对她予以拯救的希望，电影可以任意想象，现实世界是铁板是岩石。她心里明白，新总统抽签赦免，变成小虫子越狱，都是痴人说梦而已。笑-laugh跟她说过梦到鹿精灵宫殿，变形虫现身成人。她听了一笑了之，自己做过无数次越狱的梦，每次都有高人指路，每次都能变身，变成鸟，蝴蝶，蜥蜴，一根会飞的绳索，梦醒了，全是白瞎一场。

笑-laugh和白桃花注意到一个黑妞从人群里钻出来，她是个20左右的嫩妹子，本来就嫩还要装嫩，学着婴儿将大拇指塞进厚厚嘴唇。据性心理学老祖宗弗洛伊德研究结论，人在婴儿期就萌发了性欲，吸吮母乳就是通过口唇得到满足。仓鼠跟在其后，两人来到墙角靠墙紧贴身子。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小圈子里，生活单调无聊，精神苦闷压抑。至于单一性别，不是障碍，只要愿意，也可化为炽烈的情爱，得到暂时的慰籍和快乐。

这个地方叫做教化院. 但是没有人教育你，感化你。这里一视同仁，没有刑期长短的等级差别，互相并不知道彼此的刑期。只要进了这监狱的门，就是行了倒霉运。过日子，遵循监狱的规矩，精神上，必须自救，不自救，就会堕入深渊。数十年的，无期的，或是一，二年，数个月小小惩戒的，都是囚犯，都过着同样的日子。然而，不要以为简单到仅仅只是过日子。还是有某些人由着她们的惯性，继续释放本性中的某些东西，继续施行欲望中的某种邪恶。比如偷窃，比如勾引。

却说这傻妞某一日在餐厅吃饭时发起了呆，对坐在边上一起吃饭的仓鼠诉说她每次看到奥赛罗，心里会咯噔一下。

啊哦，你对她有化学反应。仓鼠附和。

她很傲娇：有又怎样？在这里都快闷死了。见不到几个男人。

狱警中不是有男人吗？仓鼠将一根香蕉放进她的餐盘。傻妞道了谢剥开香蕉就咬，嚼着香蕉继续说，那些男狱警假正经，一点也不性感，奥赛罗真是性感呢。你看，她就在那边和那个大美女坐在一起。仓鼠看那一对儿，点点头，表示理解。傻妞几口吞下香蕉诉说道，有一天我在餐厅看到她吃早餐，我悄悄坐过去，与她面对面。希望能引起她注意，看我一眼。我盯着她看，脸红心跳，我心里默念：奥赛罗奥赛罗看我一眼吧，我情愿为你死。她手里端着杯子喝咖啡，两眼黏在坐在她身边那个女人的脸上，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傻妞叹口气，喝一口加了牛奶和糖的咖啡。于是这仓鼠知道了傻妞心里头膨胀着一团欲火，这团欲火被一层铁皮包裹着出不来。她心里暗笑，对这个傻妞下手真太容易了。对于她的喜好来说，20岁已经超龄，她的性兴奋系统只对十来岁的男孩子产生激情。

仓鼠原本是一所中学化学教师，她用性迷幻药勾引了数名班上男学生与之性交取乐，其中一人因为迷幻药的副作用致脑残。那个年龄本来容易脑残。何况被妖精迷上了。他念书念不进，成天闹头痛。父母带他看病时他道出内情，其父母举报，她被打入监牢。这可是个重罪中的重罪，这是她在享受了邪恶的亢奋满足之后付出的代价。她看着傻妞想在这里可以继续猎取属于她的乐趣，无需迷奸把戏。她要求调入到傻妞的监舍，她以食物和甜言蜜语将其俘获，小妞任由她玩弄，以20岁人的身体填满38岁人的欲望，她享受到了亢奋并上了瘾。傻妞自以为被她爱上，得意又满足，嘴巴含拇指的时间变少，取而代之的是总有零食在嘴里嚼着。在这个物质干枯的地方，零食就是迷幻药。她领傻妞每周日听牧师讲道，和她一起读圣经，教她唱圣歌。她披上一袭虔诚的外衣，用以迷惑智力不健全的追随者。

解禁后女囚们回到监舍，发现损失严重，每个角落都被搜了个遍，秘密根本就不是秘密，尤其那几个在餐厅干活的，都有不少私货，她们个个情绪低落，欲哭无泪。冒着被关禁闭的风险而得来的一点点价值，全部付之东流。

笑-laugh的两个橙子，不见了踪影，呜呜。藏在鞋子里是愚，蠢的，藏在铁柜子后面更是愚蠢啊。又发现自己用毛线织的小毛毯也被搜走，这是超出了搜查范围的。那个小毯子是跟织娘学了，在小卖部买了六团毛线，化了很多时间织成，盖在身上很舒服，是自己的心爱之物。当天傍晚，笑-laugh去找织娘诉说，问她为何她们搜去小卖部买得到，自己亲手织的东西，织娘安慰她说不要伤心再织一条，可是笑-laugh再没有动力去做了。织娘说她去问问她的监舍长，也许能要回来。她那边的监舍长是个男的，据说和织娘个人交情不错。果然织娘弄到了情报，居然是郊狼干的。她那天当班搜查，提前来到笑-laugh的监舍，先查到她的铺位位置，等笑-laugh离开后，即过来翻查。笑-laugh急急慌慌的，没有注意到她，不然就将小毛毯寄放到别人床上，逃过一劫了。当然，两个橙子不会让郊狼满足，她就顺手将小毛毯取走，算是公报私仇得逞。织娘说，郊狼已经将小毛毯扔到洗衣房里一堆脏床单中，可以去洗衣房要回来的。笑-laugh说不想去要回来，小毛毯已然成为报复的牺牲品，她只有心头悼念自己的爱物安慰自己。人有许多奇怪的心理，对于失去的爱物会产生抗拒而放弃寻找。

第二天一大早，织娘去洗衣房托洗衣女工找，她很快就在一堆待洗的床单里发现了小毛毯。织娘来到笑-laugh监舍，将小毛毯塞到她手里说，你的小毛毯回来了。笑-laugh心里又高兴又惭愧，对织娘道谢不已。去盥洗室用肥皂仔细洗净晾干，每晚抱着小毛毯睡，像抱着个小宠物。小毛毯跟着她一直到她离开监狱，再也没有丢失。她出狱的当天上午，她把小毛毯送给了织娘做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