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苦痛的心情去临时领导办公室找找,心想只要不去新城铁工厂,去哪都行。
我说的理由是:“我爸已去陕西,我也要去,一家人可以团聚。如果不能去陕西,留济钢或济南化工厂都行,我妈妈一人在济钢带着弟弟妹妹,需要我帮忙照顾。”
我不知自己说的理由有多么幼稚可笑,那位临时领导根本不同情,连哄带骗忽悠一番,找个机会溜了。
办公室里有个人说:“从今天起,这里已经没有领导了,领导也不知分哪儿了,现在公司已经各人顾各人,留下我们几个工作人员处理善后工作。”
我像找不到家的孩子呆呆站在那里,有个好心的工作人员挺同情的凑过来对我说:“这事半年前就研究,该找的早找了,你现在来找太晚了,事已成定局不可能变动。”
我委屈极了,甚至恨自己愚钝,为什么只知道埋头苦干,自以为自己很敬业应该被尊重,可有谁关心在乎你呢?
为什么从不关注公司的动态,事到如今无法补救才知道呢?
我像断线的风筝任风吹来飘去,不知落在哪个山头洼地。
感觉一种不可触摸的无形的社会关系网罩在每个人的头上,我的天真无知显得那么另类。
呆站在那里不知该往何处去?难道就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那位好心人看我傻站着不动,走到我面前小声说:“你可以去冶金厅人劳部找一下,直接找邱科长,咱们现在都归他那里管。”
又悄声说:“如果在厅里找不到就去他家找,也许有回旋余地。我把邱科长的家庭住址写给你。”
我带着这一丝希望离开即将消失的办公室。
那时我们还在济南化工厂干着扫尾工程,到66年1月我们的人事关系就转到分配的单位去,工资也归新单位发,原来的公司已不复存在。这种情况给我的感觉就像没娘的孩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真不甘心这样任其摆布,回家把一腔烦恼都说给妈妈,妈妈诧异的说:“你工作以来一向是好工人,什么苦累都吃过,再难的技术难不住你,总是评为先进,好人应有好报,这回怎能这样对待你?”
我说:“我觉得很冤很不服气。是的,我自从参加工作,再苦再累再难我都干,从没闹过情绪,有谁替我想过,这次真把我的心伤透了。莱芜交通不方便,回家都难。我豁出去找领导闹闹,现在公司没了,我去济南冶金厅找上面的领导,坚决不去莱芜。而且去莱芜的只有我一个女的,同去的那位电工挺烦人,”
我越说越气愤:“过去我太老实太傻太无知,老实被人欺,我太委屈。”
妈妈从没见过我为工作这么闹心过,看我满腹牢骚,不知如何是好?是劝还是支持?妈妈想了想若是真去莱芜,就和他爸分开了,以后更难调一块。便说:“你尽量找找,能去陕西更好,去不了能留在济南的厂子也好,咱们就不搬家跟你爸去了,留在山东,咱们家还在这里。”
第二天我无心去上班,向师傅请假,踏上那条漫长的“告状”路。
我坐市郊火车到济南找到山东冶金厅,挺顺利的找到人劳部邱科长,心中暗喜:真是个好兆头,第一次出击就没落空,也许能解决问题?
邱科长面带笑容接待我,我把自己自参加工作以来的优秀表现和现在的委屈,及我的要求去陕西或济南的理由说的很深透,像是找到知心大哥一样倾诉衷肠,希望能得到理解和支持。
这位邱科长四十多岁,瘦高个子,笑里藏刀的面容,两眼目光冰冷犀利,像一眼就把你吃透一样让人不敢正视。穿一身板正的中山服,看上去就像老油子,做人事工作很有经验。
他很耐心的听我把话说完,满面笑容地说:“你真是个好工人……”夸奖奉承我一番,然后便夸夸其谈地讲起大道理,从国际形势讲到国内形势,再讲到新城铁工厂的重要性,我们的重要性和发展前途……总之讲的让你不能有其他想法必须去。
我不管他讲的多么好听,就想不能再那么老实受欺负了,认准一条路,必须给我解决工作调动问题,要不然就靠在那不走。
邱科长的耐心渐渐磨没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我想来一次不可能解决问题,必须多找几次,就留下话说:“邱科长希望您能为我多考虑考虑,我太冤了,我还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