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微光 (三十七 回家)
书名:妖异集 作者:红莲业火化九尾 本章字数:2347字 发布时间:2022-10-21

二百四十章


我并不认识脚下的那摊烂肉,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罢了。


木刀大叔似乎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因为帮我找吃的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说先放一放。


如果不是我现在累得不想动,是决不允许他把脏手按在我的额头上的。


没来由地,一股倦意袭来。


好困,不过木刀大叔是个可以信赖的傻瓜,在他身边睡一下也没关系……


然后,我做了一个悠长且伤感的梦……


在梦中,出现了一艘即将出港的轮船,而梦里的我,正一手扶着船舷,一手朝着在码头上为我送行的……


老爷子?!


我不记得自己和老爷子有过这样的互动,真是奇怪的梦。


啊,我懂了,梦里的我其实是老爷子的孙女,是老爷子曾经提到过的,跟着她的父母去了东国的井上樱。


那么,在“我”身边那对高个子的夫妇,就是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了。


就这样,“我”跟着父母离开了老爷子,坐船来到了遥远的东国。


陌生的土地,周遭尽是充满敌意的目光,稍微离开有八岛军队控制的地区远一点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不明白他们一家为何一定要来这里生活。


没过多久,老爷子的儿子也意识到了问题,他原本以为自己到东国是来帮助那里的人们一起开拓荒地,共同建立王道乐土的,但当他得知他们一家得到的土地是通过半强迫的手段用低廉的价格从当地人手上“购买”来的后,当他听说那些失去了土地的当地人,全都被赶去“集团部落”中生活,在贫瘠的土地上的忍饥受寒,最后冻饿而死后,所有对未来的美好展望,全都在这一刻破碎了。


绝不会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是井上家的男人们始终恪守的原则!


但是,其他的开拓团成员则不这么想。


他们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选择向当局告发。于是,被当做潜在思想犯的他被强征入驻屯军进行思想改造,留下无依无靠的“我”和母亲在家艰苦过活。


而井上家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后,一伙宪兵闯进了失去顶梁柱的井上家,向“我”和母亲通告了一个绝望的消息。


樱的父亲,因为在日常刺杀训练时,拒绝用刺刀刺向活人靶子而遭到军曹的辱骂殴打,随后愤然反击,用刺刀刺死了侮辱他的军曹,接着便被闻声赶来的宪兵射杀。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这位八岛国男子汉的牺牲,宛如樱花般绚烂。


现在,依照他们那灭绝人性的法律,“我”和母亲要被强制送去慰安所。


“不要输给你在天国的父亲!”刚强的母亲奋力反抗,一心赴死的她在咬断领头军官的喉咙后,被六七把刺刀刺穿了身体!


而力气比成人要小很多的“我”,则被他们钳住双手,死死压在地上……


关在临时驻留所,等待被分派的日子,是一种漫长的煎熬。


“我”跟因为各种原因被送到这里的女孩们住在一起,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时不时都有面目可憎的男人出现,粗暴地从我们当中挑选出他中意的女孩带走凌辱。


“我”曾想过自杀,但一个人的出现让“我”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就是介绍井上一家参加开拓团的德永吾良,“我”父亲的“朋友”,在“我”被关进驻留所的当天,他就找到了“我”,向“我”保证,一定会救“我”出去,一定会平安把“我”送回八岛国,送到老爷子的身边。


“我”轻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在如地狱一样的驻留所里努力活了下来。


而德永吾良也如约动用关系,将“我”救出了驻留所,带着我踏上了去往八岛国的轮船。


一路上,“善良”的德永先生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段愉快的海上航行以及即将与老爷子重逢的喜悦,稍稍抹平了一点“我”失去双亲的苦痛。


跟着德永先生回到八岛国后,借着等车的功夫,“我”跟着“好心”的德永先生在港口附近的餐厅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并且在他的坚持下,喝下了一杯饮料。


“我”的意识也在喝下那杯饮料后悄悄离开了……


在醒来时,“我”已经被送到了吉原町,手脚被绑,放在专供客人与游女们做苟且之事的床上。


假扮了一路好人的德永吾良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把“我”转卖给吉原町,比送去公派的慰安所能多赚一份价格不菲的佣金。

这条早已垂涎“我”身体的饿狼,成为了“我”落入吉原町后的第一位客人……


现在“我”再想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对待那些想要寻死的游女,吉原町的恶魔们自有一套应对的方法!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不知道多少客人从“我”的身上离开后,“我”终于得到了解脱。


不!“我”的怨恨没有消散,它们仍留在“我”那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身体里,随着一同被抛进肮脏的沟渠。


然后,真正的我荡着细细的银丝,落在了“我”的嘴边。


纺织娘从噩梦中惊醒……


“我……她……老爷子……”还在努力捋顺来龙去脉的妖怪少女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直到她从木刀大叔的眼睛里看到答案。


“原来这样……怪不得。”蜘蛛女闭上眼,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待了好一会,然后猛地睁开眼,墨黑的眼窝渐渐重现出白紫相间的神采。


“首先让我再补一脚!”了解了一切的八目樱恨恨地在那摊烂肉上又戳了一下,接着转身朝着井上巡警的家走去,“哎,好心的大叔,劳烦你跟千夏说一声,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今晚我会多照顾小千夏的。”武士卯之助会意地点点头,担心还不太了解人类情感的蜘蛛女会说错话,他又提醒了一句,“井上先生年纪大了,最好……”


“我又不是傻瓜!”纺织娘小声嘟囔着,“应该不是……”


夜已经深了,寂静漆黑的街道上,仍亮着灯的井上家显得格外瞩目。


井上巡警坐在灯下,对着一件漂亮的和服出神。


他的孙女井上樱穿过的和服。


孙女离开后,老人视若珍宝的和服。


甘心情愿让那个只知道气自己的野丫头穿上的和服。


平常这个时候早已就寝的他,今天却没有一点倦意,似乎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在引导着老人,让他在等待着……


一只恋家的纺织娘。


纤弱秀足轻轻踩在榻榻米上的沙沙声从老人身后传来。


“大晚上乱跑,不省心的野丫头。”没有回头的老巡警嘴角露出微笑,“我厨房里还留着几个饭团,吃不饱的小饿鬼。”


沉默的纺织娘像只家猫一样,将头枕在了井上巡警的腿上。


“这样就好……”家养蜘蛛小声说着……


“我今晚只想离老爷子你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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