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金一路走着,并努力把这条路的情况在脑子里记了下来。
当他赶回到马路边时,只见他乘坐的那辆警车,还在树林边与那被撞的树“亲密”连接着,马路边还有一辆警车闪着灯停在那里。
他走过去,看见车里面坐着两个警官,于是伸手在车窗上敲了敲。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警官,摇下车窗,刚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可当他看见鼻子下血迹斑斑、右手搭在左肩上,一脸疲惫模样的张无金时,马上打开了车门,走了出来。
这时坐在正驾驶座上的警官,也发觉情况不对,急忙下了车,围了过来。
当他听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张无金时,立刻打开佩戴在左肩处的对讲机,向派出所报告:“张无金找到了!”
几番通话后,他关掉对讲机,对张无金道:“韦警官马上就到,你稍等一下。”
很快,又一辆警车闪着灯,来到了现场。开车的韦强从车里面打开了副驾驶一旁的车门,让张无金上了车。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后,韦强随即掉转车头,往镇上的派出所开去。
“那两个警官在等什么?”张无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他们在等拖车。那辆撞到树上的警车已经不能开了。”韦强回答道。“哎,快说说,你跑到哪儿去了?那辆警车是不是被糜国劳给偷走的?”
“一言难尽啊!”张无金忍不住长叹一声,接着把他所经历的那一段、与糜国劳斗智斗勇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韦强听罢,也舒了一口气,道:“太好了!糜国劳这个罪大恶极的逃犯,这是罪有应得!”他看了一眼张无金,又道:“我们先到派出所做个笔录,然后所里会派人去现场勘察,并收集证据,准备结案了。”
对于糜国劳逃出警察的包围圈的事儿,张无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当时所长带着他们七个警官,分左右两路包抄糜国劳所住的帐篷。在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怎么还让他跑了?
“啊,是这样。”韦强脸上略显尬色,但转瞬即逝了。他侧头向张无金解释道:“当时是所长带一组在左边,指导员带一组在右边。到了下坡的地方,我们分散开来,从两边包抄过去,途中并没有弄出什么声响来。等到了帐篷边,八个人一起从前门冲了进去,可是发现糜国劳并没有在帐篷里面。”
张无金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在脑子里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从后来糜国劳逃出来的时间点上来看,当时他应该就在帐篷里,或者就在附近。从韦强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当八个警察都集中在帐篷前面,从前门两侧同时冲进帐篷时,说不定糜国劳早就掀起了帐篷的后面篷布,从帐篷里逃了出去。
警察们可能忘了,帐篷的四壁都是软布,而不是房屋的墙壁。软布如果没有被专门固定住,那是随时可以穿越出去的。
“你们冲进去后,发现了什么?”张无金又忍不住问道。
“噢,都是一些生活用品。”韦强应道。“帐篷里面还是蛮大的,里面有三个睡袋,很多罐头、面条、饼干等食品,还有野外露营用的卡式炉和酒精炉。看起来他们住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想知道的是,你们能不能看出来,糜国劳是刚刚离开帐篷,还是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张无金又追问道。
“嗯——看不出来。”韦强似乎还在回忆中。“没有看到有人刚刚离开的迹象,比如刚吃了一半儿的饭了,茶杯里的茶水还温热着了,或者发现刚被掐掉的香烟烟头了什么的。这些都没有发现。”
张无金觉得,一种可能,就是他刚才推测的那种情况:糜国劳在警察冲进门之前,已经从帐篷的尾部逃出去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警察围过来时,他并不在帐篷内,但就在周围附近。发现警察后,他当然不敢再回到帐篷里了,肯定转身就逃跑了。
现在糜国劳已死,对于他究竟是怎么从警察的包围圈中逃走的,可能永远都是个迷了。
看到张无金疲惫不堪的神色,以及他不时地按住左肩膀的样子,韦强是即心疼又同情。
他对张无金道:“我都跟你说过,抓捕逃犯这种事,是警察的事儿,你们老百姓可以协助、配合我们,但不能独自行动,自己动手去抓人,那是非常危险的。”
“这些我都知道。”张无金耐心地回答道。“我跟糜国劳他们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们都是极其狡猾的。当时撞了车,看见他又逃走了,也没有多想,就跟着他追了上去。”
“你应该等警察来,让我们去抓他。”韦强又加了一句。
张无金看了韦强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却在心里嘀咕着:“若是等你们来,黄瓜菜都凉了!”
抓捕糜国劳,不只是他不太相信警察能很快抓住这个大魔头,更主要的是,他的好朋友被这个恶魔杀了;再加上他自己被绑架所受的折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协助警察办案了,而更多地变成了私人恩怨了,他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而不可能指望警察替他完成的了。
回到了派出所,韦强把张无金带到里面一个单独的房间,详细记录了他今天追捕糜国劳的过程。
结束之后,韦强让他在房间里等着,自己跑去向所长汇报去了。
张无金现在除了感到左肩红肿,稍稍一按便觉得疼痛不已之外,感觉浑身上下一身的轻松。
他在想着与冯丽霞结婚的事儿,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着手准备了。至于飞天猪公司,以及在诗丽沐的投资,他想放手让陈友银他们去管理。
他看到沱花镇四周的环境这么美,从城里来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也想投资乡村旅游业了。
就在他幻想着未来的规划之时,韦强回来了。
“没事儿了吧?”张无金起身问道。
“嗯——现在没事儿了,你可以回去了。”韦强没有直视他,眼睛看向别处,似乎心里还有话要说,却显得有些犹豫。
张无金也没有多想,转身便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站在门旁的韦强,伸手在他右肩上拍了一下,道:“刚才所长提了个醒,说是有这种可能,我…… 我还是跟你说一声吧。”
“有什么事儿,你说就是了,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张无金很大度地说。
“就是……”韦强吞吞吐吐地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你知道,在咱中国,杀人是要偿命的。当然,像你这种情况,属于正当防卫,但最后还是要看法院的法官怎么解释了……”
“什么?你是说……我替社会除掉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恶魔,还可能不是正当防卫?”张无金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感到大惑不解。
“不不不,我和所长都认为你是正当防卫,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韦强急忙解释道。“所长只是说,有一点点可能,法官可能不一定也这么认为……”
“啊?!”一听这话,张无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与糜国劳这个恶贼恶斗,最终为民除了害,却可能为此吃官司?这无论如何,都让他无法理解,更谈不上接受了。
“无金,你不必担心。”韦强又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道:“所长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而已,但可能性非常小。”
张无金脸色木然。
他不是学法律的,更不是律师,对那些法律条文如何解释自然是一窍不通。但他觉得,正义战胜邪恶,是理所应当的,怎么还可能会吃官司呢?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你说了。”看着他一脸失望的样子,韦强似乎深感后悔。“我也只是想给你提个
醒而已,免得如果这种可能最后真发生了,你心里没有准备会受不了的。”
“没事儿,还是谢谢你了。”张无金还是很有礼貌地回道。
从派出所出来,他沿着街道,慢慢地朝着高档饭馆走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历尽艰辛,追踪罪大恶极的逃犯,并与之进行了殊死的搏斗,最终在搏斗中略施小计,将逃犯送进了地狱。这种壮举,不要说应该鼓励了,至少不应该追究法律责任吧?
可是说到法律上的东西,其实他也不懂。他还是决定把事情往好处想,但要做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要有底线思维。
这样一想,他决定应该尽快赶回木洞村。如果没事儿最好,如果有事儿,也要尽可能地跟家里人多呆上一段时间。
主意一定,他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回到了高档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