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长江之盟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6109字 发布时间:2022-10-22

大年夜,山阴县城里,家家户户燃起了烟花爆竹,漫天的梨花,将山阴县的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夜色中,有两人穿过拥堵的人群,匆匆地穿过了几条街巷,确定无人尾随后,直奔寓山园而来。魏耕终于等到了他远方归来的朋友,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一讯息,告诉那些志同道合的友人。

寓园里,已有多人在守候。李兼汝、钱缵曾、潘廷聪、杨春华,朱彝尊、朱朗逸、吴佩远等一众与祁家兄弟过从甚密的江浙名士悉数在场,屈大均此期间也一直滞留山阴,与祁家兄弟俩共商抗清大计。

其中,还有一位妙龄女子,是小婉,她从吴江回来后一直居于家中,有了上次的事,母亲也不再为婚姻的事逼她。她闲在闺中无聊,总爱跟哥哥们凑热闹,但抗清的事理孙坚决不允妹妹参与。

“小婉,你先出去看看咱娘睡了没有,还有,别让闲人进来。”理孙又将妹妹支了出去。

魏耕向众人引荐:“这位就是我先前与你们说的那位友人,钱塘姚志卓,我盼天盼地,终于给他盼回来啦。”

原来魏耕苦等的人竟是他!对于姚志卓,几位义士早是如雷贯耳。他曾组织义军在浙东参加鲁监国的抗清活动,声名显赫,先后转战于天目山区和江西广信府境,受封为仁武伯。他兵败后未随鲁王遁海,而是与魏耕一样,潜于内陆,终日游走于广西、贵州等地,为抗清大业奔走。

魏耕道:“张名振、张煌言将军已驻扎在长江口多日,不日将分兵沿长江而下,一举收复南京。”

年秋以来,张名振、张煌言带领五百艘战船一路向北进发,来到长江口一带盘踞,将崇明城团团围困,守城的清军不敢出战,已被围困得山穷水尽。众人都猜测,张军此举的背后,必有其深意。今日听魏耕如此一说,更如大梦初醒。

理孙摊开了一张充满褶皱的地图。上布满了圆圈,清、明割据势力黑白相间,宛如一局楸坪。

多年以来,一众义士眼见着盘上“黑子”区域越来越扩大,而南明的白子不断蜷缩,最后,龟缩到偏居西南部的一个角落,令人无比心锥。最近两年来,随着西北原大西军将领孙可望、李定国,与东南沿海的郑成功,抗清战事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接连收复了广东、江西、福建、湖北等失地。图上的白子区域方逐步扩大,虽不时有黑白之间不断“打结”,但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姚志卓手指地图与众人分析:“今张名振、张煌言将军已占据长江要塞。到时侯,几百艘战船声势浩大地深入腹地,必望风披靡。更难能可贵的是,现身处川贵的孙可望将军也将顺长江东下,与其汇合!清军守南京兵力不足,更不习水战,此一来南京必破!再以此为据点,收复江南全境指日可待!”

顺图所指,二道横线跃然图上,锋芒皆直指南京。

魏耕更不无得意地说:“两军配合进入长江收复失地的计划,都是钱老先生与姚兄一手筹划。我早同张煌言将军取得联系,张将军对此非常认可,只是不知道西南军的主张。为此,姚兄甘冒大险,深入广西、贵州拜见了孙可望将军,终得到了孙将军的首肯。”

姚志卓给人展示了孙可望亲笔文书,又取出了一袋细软和银钱说道:“钱老先生将此用兵比作弈棋,他说:‘人之当局如弈棋然,楸枰小技,可以喻大。江南既定,财赋渐充,根本已固,然后移荆、汴之锋扫清之河朔。’钱老不顾个人安危,在清廷监控下,广为通气,他还和夫人柳如是变卖家资,倾囊相助,希望我们招纳抗清志士共襄大业。”

钱缵曾感慨道:“此次长江之战,东南沿海水师同西南明军主力会师长江,收复江南,取得这块财赋充盈、人才荟萃之地,以作为扭转明清战局的关键,确实极具眼光,不愧为一代大儒!”

屈大均更是激动,站出来对众人说道:“我再告诉诸位一个利好消息,我刚收到家乡信函,说西南李定国将军,有望与郑成功会师广东,一举收复南方失地。”

众人听后更大喜过望,皆称此举与会师长江有异曲同工之妙!如真能南北两线同时运作,收复河山更指日可待。

理孙道:“既时机已成熟,我等自然不能坐享其成!待进军长江那日,我等与义师里应外合,则大事必可成!”

魏耕随即作出了相应部署,众人都唯其马首是瞻。班孙与李兼汝去南京与义士联络,时刻关注孙可望部队动向;钱、潘二人负责采购硫磺、硝石等军用物资;三岛与理孙等人分赴各地广募壮士,以壮大抗清队伍;屈大均则回广东探听消息,联络广东义士策应定国将军,一切部署完毕,方各自散去。

        南京,满城已经沸腾。各路义士都群情愤起,摩拳擦掌,等待着王师的到来。

班孙与李兼汝抵南京后,通过顾炎武与周边郡县的反清同盟广为联络,只等攻城之日与义师里应外合。果然,不久便盼来张军海师攻入长江的消息。张名振、张煌言的义军在长江长驱直入,沿途各郡县清军城防空虚,张军一路势如破竹。

“姚义士所言果然不虚!”班孙与兼汝心中大喜。此时,只要孙可望的秦藩顺江东上,与张师会合,定能一举收复南京城!

在各界义士殷切的期盼中,王师抵达镇江,直逼南京。南京城内仿佛已能听到几十里外,江上义师的呐喊,和隆隆的炮火声。

清军的城中守备都人心惶惶,下令全城戒严,军士整日在城楼上眺望,日夜巡逻,严阵以待,似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班孙与各路义士都在焦急中等待着。只等南京之战一打响,便率各路义士,杀向城门,奋勇杀敌,大开城门迎接义师。

数日过去,却始终未有海师攻城的消息传来。如今张军已深入长江腹地多日,却迟迟未见有攻城迹象。

“时机稍纵即逝,此时不攻,更待何时?难道张师这一路攻城略地,只是虚张声势,还是来遥望孝陵旅游观光?会不会是西南军爽约,张军不敢贸然孤军奋战?”班孙心生一种不祥预感。

焦急的等待无果,班孙借酒浇愁,思雨只有全力慰藉。夜晚,班孙又躺在温柔乡里沉沉睡去。

城外隆隆的炮声将熟睡的六公子震醒,城内人声鼎沸。义军终于开始攻城了!他唤醒了身旁的思雨,披上衣服,提着宝剑冲出门去。看到北城门处已是火光冲天。市民都争相观望。魏耕与五哥正带领着各地的上千名抗清义士,手拿大刀长矛正奔赴战火处。魏耕对他喊道:“西南秦藩赶来增援,正与张名振将军会师一处,攻打南京城。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快和我们一起去杀敌!”远处,吴兆骞正带领着九郡的仕子们奔来。

六公子连忙跟随大队人马奔赴战场。城外炮火连天,进攻猛烈。守城的清兵已难于招架,在守城提督的指挥下负隅顽抗。班孙攀上城楼,一剑将督军刺死,又将他踹下城去。清军见主帅阵亡,军心涣散,溃不成军。守城门的清兵抵挡不住明军来势汹汹,四散奔逃。明军已陆续杀上城楼,势如洪水,不可阻挡。众义士奋力拼杀,大开城门,迎接明军。

然而,两支军队都没有入城。孙可望率领的西南军与二张的义军为争夺南京城而互相厮杀了起来。不习陆战的海上义军不敌西南秦师,加上人数的劣势,很快败下阵来。西南义军也损失惨重。

这时,郑成功率领人马宛如从天而降,将双方残部消灭殆尽,正待率众进城时,清军增援大部队已经赶来,与郑军海师又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众义士见此又加入了与清军的战斗。终因寡不敌众,节节败退。魏耕与五哥不幸阵亡,吴兆骞也身中数刀,流血不止,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班孙见大势已去,打算率领剩下的几十人拼死突围,一枚流弹迎面射来,已不及躲闪,危在旦夕……

班孙猛地从梦中惊醒,呼喊着坐起身来,竟是南柯一梦。身旁的思雨也被惊醒,看他大汗淋漓,浑身已湿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役,忙和声安慰,班孙这才从噩梦中恢复过来,久久不能入睡。

天亮后,班孙终于等来了一个消息:“张名振孤师已撤出长江,返回了崇明。”班孙闻讯呆坐半晌。

 

顺治十一年(1954年)正月十七日起,张名振、张煌言、刘孔昭等部明军分批进入长江口。冲过狼山、福山、江阴、靖江、孟河、杨舍、三江、等清军江防汛地,二十一日到达瓜洲。

明军在金山上岸,缴获清军防江大炮十位和火药、钱粮等物。带领五百名军士抵达镇江,登金山寺,朝东南方向遥祭明孝陵、题诗寄慨,泣下沾襟。海师只在镇江停留了三天,在清军到达之前,便回舟东下。

明军深入长江,直抵江淮门户的镇江,进退自如,来去无踪,使清廷大为惊骇。本以为将迎来一场大战,却只是沿途侵扰,未见四起硝烟,其用意更令清军摸不着头脑。

西子湖畔的海山商行,林老板一如既往地笑脸迎客。一年多来,他把五路商行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各地大批的货品,被他源源不断输送到了海上,给郑成功部换来大把白银和军事物资。

魏耕突然造访,一到内室,就迫不及待地问:“国姓爷那边有什么动向?”

林老板答道:“据我所知,暂时还没有。”

魏耕问:“张名振、张煌言的部队现已退出长江,驻扎在长江口崇明城外的沙洲,这你知道吧?”

“嗯,这我知道。张名振部才区区几万兵力,深入长江腹地,无异于虎口拔牙,令人钦佩。但要想攻城略地,这点兵力还是远远不够。此次张军能全身而退,全赖于清军不习水战。又没有成规模的水师,因而能一时讨得便宜,但长久之计,还是早撤为妙。”

见他对战事看得如此透彻,魏耕质问:“张军挥师长江,本寄希望于秦王孙可望,以配合作战,却不知何故,迟迟未见西南军前来汇合。西南爽约,可为何郑成功的海师也不来增援?”

“名振将军与郑成功虽都同奉永历帝为大明正朔,但张军乃鲁王的嫡系,虽同为海师,其实是各自为政。这次出师,国姓爷基于友军同盟,也确实给了很多船只和物资的支持,但要他出兵,恐怕……哎!一言难尽啊。”林老板好像有难言之隐。

魏耕失望而回。西南军爽约后,他又把希望寄托于郑军,希望郑成功大军能沿海北上与张名振军队合兵一处,再下长江,张军也不至如此势单力孤,而今看来,这只是这些志士们的一厢情愿。

林百轩确实有些事情没有与魏耕明讲,他也不能讲。

此刻的郑成功正处于和清廷的“和谈”。清方对郑成功军队的动向十分关注。郑成功为了避免给清方抓住破坏和谈的口实,自然不会出兵增援,同时对西南名将李定国的会师广东的要求也一再拖延。

就在此时,清内院侍读学士郑库纳、扎齐讷等赍捧封郑成功为海澄公的敕印到达福州。郑成功设香案拜受敕印,清使坚持要成功先剃发后开读诏书,郑成功则以托词拒绝剃头,和谈陷入僵局。

郑成功对清廷的招抚不过是将计就计,权借粮饷。他表面上盛接来使,郑重其事地三跪九叩领受清朝所封海澄公敕印,却拒绝剃发,仍坚决使用明朝永历年号。同时又以受清廷封爵为由,堂而皇之地到闽、粤沿海地方征收粮饷,广为征地,清驻地长官有苦难言。

清廷看出郑成功并无归顺诚意,福建巡抚佟国器、两广总督李率先后上疏朝廷,希望不要为郑成功所蒙蔽。

 

长江之战在江南士子中传的沸沸扬扬。眼见王师渐渐远去,复国渺茫,吴江子弟更是无比惆怅。几位友人又在计东家中聚饮,谈起长江之役的功败垂成,无不感慨万分。

侯研德叹道:“张军在长江长驱直入,可见清廷防务的空虚。只可惜,未得策应,张军势单力薄,孤立无援。就算攻得几座城池,也必将无法抵御清朝的援军。”

计东痛骂道:“我等汉人若能齐心协力,早已不是今天这等局面!可叹大敌当前,还不吸取弘光朝之教训,各方势力,还为一己私欲勾心斗角!而反观满虏,以区区十万人,就能长驱直下,统我江山。”

兆骞也不免感叹:“读书人好比瓷器,在盛世时弥足珍贵,而生逢乱世,却无力救民于水火,只能发发牢骚,聊以自慰,可悲,可叹!”

诸生在一片悲戚中扼腕叹息,久未言声的贺安节忽然说道:“此话言之尚早,据我所知,张名振、张煌言将军的海师,正在沙洲一带厉兵秣马,不日将再次攻入长江!”

兆骞道:“你这鬼子安,什么事都把我们蒙在鼓里,快说,你那还有多少机密没有告诉我们?”

“对,快说!上次虎丘大会你也早知道原委,却一直装糊涂!”众人也跟着起哄道。

一时间,安节已成了众矢之的,他无奈道:“我真的只知道这些,这不是都告诉你们了!”

“还不说是吧?”几人拥上,分架起了安节的胳膊,将他按在桌上,一副就要大刑伺候的样子。

兆骞在一旁笑道:“安节,你还是如实招了吧,以免皮肉受苦。”

贺安节耐不住几人“淫威”,说道:“我真的不知啊,不过据我分析猜测,无非是西南军或郑成功的大军赶来策应,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到底是哪个?”计东依旧不依不饶。

还是兆骞圆场道:“你们就别难为安节了,我想,他这军机定是从叶先生那里得来,安节怎敢违抗他岳父的圣旨?”

众人这才作罢,安节耸了耸酸痛的肩膀,委屈地说道:“你们这帮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冒险将这大好消息告知你们,你们却如此对我!”

众人当下一阵窃笑。不管怎样,贺安节的消息令众人精神为之一震,一扫席间低靡之气。

侯研德道:“料想张师二次入长江,必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半途而废。而魏耕、六公子等浙东义士也定当参与,我等如若袖手旁观,岂不落于人后?就算不能投笔从戎,也应广集钱粮,为助义师尽些绵薄之力。”

计东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把家中那座老宅卖了,咱们再一同前往长江口一带,寻找义师。”

兆骞问到:“安节兄,此事你怎么看?”

贺安节略有歉意地说道:“此事尚好!捐钱粮我定当义不容辞。只是此刻玲儿临盆在即,我不便脱身,此番苦差,也只能由诸位代劳了。”

兆骞深知安节与妻子情深意笃,深为他高兴:“此等好事你也不早说,那我就提前恭喜安节兄了!但愿那时,我义军已经收复了江南失地,孩子落地便是堂堂的大明子民,不再像我们一样,沦为亡国之种。”

大家在感慨中,都纷纷向安节道贺。计东的倡议大家先筹集银两,再赴沙洲饷军,主意已定,顿觉心中无比畅快,酒也比往日多饮了不少。

一经几人发起,慎交社众社友也都纷纷慷慨解囊,兆骞更是得到家中父兄的鼎力支持。吴晋锡对兆骞说道:“我不遗余力,教汝成名。不期你光耀门楣,只盼你能用一身才学,为百姓谋福,为社稷分忧。而现在天下清蛮当道,我等汲汲如丧家之犬。今日你有此举,为父为你高兴,也算不枉我对你多年的教化。”

此番共筹得了五百多两银子,兆骞与计东、徐乾学、候研德、丁秀夫等人以游历为名,携银北上长江寻找海师。

一行人抵达了沙洲,侯研德带领几人到了当地的一乡绅汪伯昭家中。汪员外是侯研德父亲的故友,他经商多年,家境殷实,在当地颇有声望。

汪伯昭见到众学子到来,忙杀鸡煮酒相饷。得知士子此行的意图,汪伯昭说道:“众位学子能心系故国,其心可嘉。可你们晚来一步,明军已离开此地,进入了长江。”

“义师终于再入长江,安节消息果然不虚!”几人惊喜之余,不觉对此行扑空有些失望。

再问魏耕等一众义士动向,汪伯昭说道:“想必此时,魏耕等义士已在江上与张名振部汇聚一处。”

几人打算去寻找魏耕汇合,汪员外却道:“你们这一群秀才,胆子也太大了些!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沿途皆有清军沿途封锁。你们又怀揣这么多钱两,若为清兵所获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如暂将银钱寄存在我这儿,待我见到魏耕等壮士,再替你们转交,这样可好?”

见他们有些犹豫,汪有些不悦道:“你们还信不过我不成!当年我与研德他爹举事时,你们这帮小辈还不知在哪呢!论抗清资历,魏耕都属我晚辈!去问那魏耕和祁家兄弟,哪次来沙洲不先到我这儿拜会,请我出谋划策?”

几人还是心存疑虑,又不能堂而皇之地驳他面子,只有托辞明日定夺。

私下,兆骞偷问侯研德:“你这个年伯可靠吗?”

侯研德道:“汪年伯与我父相交日久,深知其为人。他虽有时候好夸大其词,又好大喜功,但为人胸怀坦荡,早有一片拳拳报国之心,绝非见财起意的小人。今日听他说的也在理,你想,就算咱们到了前线,又能帮上什么忙?这次千里迢迢不能无功而返,不如就依他所言。”

有侯研德作保,几人方放下疑虑,于是第二天,便把钱两寄放于此。

汪伯昭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你们大可放心,我自有办法将钱送到义师手中。”

一行人千恩万谢,拜别汪员外,起行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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