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晟及时扶住了冷汗直冒,脚步发软的庞元,见从御书房出来的四人中只有庞元如此模样,心中暗道不好,忙问道:“岳丈,这是发生了何事?”
“殿下,此事容后再议”,庞元面白如纸,声音沙哑地说道。
一旁的刘琅三人也忙向太子请安。
杨晟虽心中忐忑不安,但看到刘琅两人,忙扬起笑容问道:“刘尚书,刘司业,国公爷与老太君,近日可好?”
刘琅忙拱手回道:“劳殿下挂念,家父与家母近日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杨晟笑道,“刘尚书,孤听闻今日府上有客?”
“回殿下,家中一小辈回来尽孝罢了”,刘琅回道。
“殿下,家中还有要事亟待处理,臣弟二人先行告退,望海涵”,刘琅恭敬道。
王权也趁势告退。
杨晟点点头“嗯”了一声,送走了三人。
待三人走后,杨晟向庞元问道:“岳丈,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殿下,先回东宫”,庞元回道。
太子虽心中惊疑不定,但仍扶着庞元向东宫的方向走去。
刘琅兄弟二人与王权出宫途中,刘琅率先试探道:“王大人,身为臣子,自当一心效忠陛下,我们刘家人丁单薄,可经不起别处的风浪啊。”
王权忙回道:“刘大人,卑职资质平庸,但得圣上厚恩,忝居京兆尹之职,自当为圣上效力,不敢有二心。”
“王大人谦虚了,大人聪慧过人,实乃他人所不能及,圣上能得大人助力,实乃幸事”,刘琅笑道。
王权只憨笑不答话。
“王大人,跟您说件儿我家二弟的趣事儿,我家二弟年少时极喜山中打猎,有一日,遇到一头膘肥体壮的鬣猪被一条吊睛白额大虫追赶,眼看那头鬣猪就要命丧虎口,二弟心善,便拈弓拉箭射死了那条大虫,可那鬣猪见自己没了威胁,竟去冲撞我家二弟的骏马,虽然我二弟骁勇,未曾被它所伤,但仍是吃了好大一个亏,反手就将那头鬣猪宰了,家父问他,‘既然救了,你也未受到伤害,为何不放了它?’你道我二弟说甚?他说,‘此等恩将仇报的畜牲留它做甚,即使日后这畜牲与我没有什么干系,但一想到救了个不识好歹的畜牲就泛恶心,未免以后想起膈应,倒不如提早解决掉它’,你说好笑不好笑”,刘琅笑道。
“定北侯心善,是那野猪不识好歹了”,王权憨笑回道。
“王大人说得在理,我也是如此想的”,刘琅笑道。
王权憨笑一声,只低头往外走,并不答话。
待王权上了自家的马车后,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他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刘琅两兄弟上了自己马车后,刘骅吐槽道:“大哥,你这故事编的没有丝毫美感。”
刘琅一噎,朝他翻了翻白眼,刘骅顿时一语不发,拉开车窗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刘琅也不理他,闭目养起了神。
不到片刻,刘骅的声音便在狭小的空间中响起,“大哥,圣上有意让潋宝儿入太学,可我有些担心……”
正在闭目养神的刘琅顿时睁开双眼道:“担心什么?担心潋宝儿考不过让都城世家嗤笑?还是担心长公主因子言之事牵连小辈?”
“大哥!慎言!”刘骅忙拉开车窗往外望了望,担心被有心之人听到。
刘琅瞥了他一眼道:“长公主并非蛮横不讲理之人,并不会因上一辈的恩怨来为难潋宝儿。”
“虽说西北战事吃紧,但从潋宝儿的行为处事来看,子言夫妇对其的教导并不少,不一定考不上太学。”
“回府之后,差人问一问便知晓了,再不济,不是还有你这位国子监的司业吗?往年的入学考试题你总能拿来与潋宝儿瞧一瞧,学一学的吧。”
刘骅心道也是,潋宝儿聪慧,定能在自己的辅导下考上太学。
不得不说,刘家长辈对自家孩子总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在东宫的太子得知庞元被贬为庶民时惊讶地叫了一声,“什么!”
“殿下,臣今日能保住这条老命已经是圣上格外开恩了”,庞元道。
“莫非今日庞阳于闹市调戏之人大有来头”,太子道,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刘家人?虽是小辈,但能得刘家上下重视,还能得父皇如此重视,莫非……”只见太子惊讶地举起自己的食指和中指。
庞元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杨晟得到确认,焦急地在东宫的书房中走来走去,思绪杂乱。
庞元见其情绪不稳,沉稳地开口道:“殿下,勿躁,这做局之人针对我们庞家和王家,其目的就是为了打压殿下的势力,当务之急,便是重获圣心。”
“你说的容易,那混账东西冒犯的可是永安郡主,怎么重获圣心?孤在父皇心中的分量恐怕都不及那刘永安”,太子怒道。
“殿下,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家大郎与刘家嫡长孙刘云风为同窗好友,两人外放的地点又是临县,这孙女永远是越不过孙子的,再不济,您还可以娶了那刘永安”,庞元道。
“娶了刘永安?庞大人,你是在说笑吗?”杨晟气笑道。
“殿下,稍安勿躁,这永安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可为妾,可若是她名声坏了呢?西北来的小丫头,虽贵为郡主,但没见过什么世面,殿下便可趁此笼络她的心,到时候刘家自然会成为殿下的助力,殿下荣登大统,便指日可待了”,庞元冷静分析道。
“你容孤好好想一想”,太子没好气地说道。
庞元见太子面露纠结,便起身告辞。
曾几何时?自己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刘潋向父皇保证定会照顾好妹妹。曾几何时?蹒跚学步的刘潋追在自己的身后叫“哥哥”。不到最后一刻他真的不想利用她。
因母族势弱,为了皇位,牺牲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虽得王家辅佐,但王家势大难以掌控,与庞家结姻亲,不过看重得是庞元的清名,眼下庞家已是废棋。庞元说得没错,若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与刘家结亲乃上上之策。
太子杨晟心中纠结万分,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这边的庞元回至家中,发了好大一通的火,将庞阳狠狠地打了一顿,柳氏心知幼儿闯下大祸,虽心疼万分,但也不敢上前阻拦。
此时,刘家部曲正在向刘琅汇报所追查的消息,“回主子,今日前来府中送信的是西郊的乞儿,那乞儿称是一位长得慈眉善目,穿着华丽但面白无须的老爷给了他三两银子,让他去国公府报信,那乞儿称请他办事的那位老爷身上穿的不是普通的料子,像是从宫里出来的,线索从这里就断了。”
刘琅敛眉沉思,片刻后问道:“王府尹那有没有什么消息?”
“回主子,王府尹今日被王家族长叫回了主宅,王府尹出来后,便直奔京兆府,将庞阳放了出来。不过奇怪的是,自半月前开始,京兆尹便加强了巡逻,凡是有闹事之人皆押往京兆尹,与其之前行为有所不同。”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派人盯紧王府尹”,刘琅吩咐道。心中暗思与自己先前所猜测的相似,王权被王家打压多年,怀恨在心,与某位皇子达成了合作,设局砍掉太子的左膀右臂,而潋宝儿是此局的关键,可究竟是哪位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二皇子乃淑妃之子,亦有夺嫡之心,淑妃父兄皆为葭孟关守将,其父淮阳侯骁勇果敢,乃世之名将。
四皇子为太子胞弟,同为皇后所出,但天资更为聪颖,颇受帝后所爱,近日与太子针锋相对,倒是有别样的心思。
五皇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心思倒不在夺嫡上,倒是可以将其排除在外。
可究竟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此时还不能下定论。
“是”,部曲答道,随即离开了小书房。
远在京郊的谢谙府上,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这位客人便是皇帝的第五子,名唤杨凌,其母是当朝贵妃,亦为谢家嫡女,与谢家如今的掌权人乃是同胞。
只见杨凌兴奋地推开谢谙的书房说道:“玉璋表兄,你这可真是一石三鸟啊。”
“玉璋表兄,现如今,庞元被罢官,王家经此事又遭圣上厌弃,我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文琢,刑部侍郎的缺我们不能争”,谢谙道。
“为何?”杨凌惊讶地问道,他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便是为了与谢谙商议如何谋划刑部侍郎的位置。
“刑部侍郎的位置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若你不想被太子和刘家同时针对,最近最好是安分些”,谢谙说道,并随手给杨凌倒了一杯茶。
杨凌接过茶水,思索片刻道:“玉璋表兄说得有理,是我太过于急切了。”
谢谙笑道:“你也不必忧心,不论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他们都得不到这个缺,太子以及王家都不会坐视不理,能得到这个位置的人只能是圣上荩臣。”
杨凌笑了一声道:“表兄的意思,文琢懂了”。
“表兄,你对这永安郡主有何看法?”
谢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杨凌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气馁,继续笑道,“我听闻那永安郡主,颇有姿色,表兄,你说,我若娶了她岂不是会事半功倍。”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谢谙瞥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说,我也是一名皇子,身份还算尊贵,我与她也算是门当户对,怎就不可以了?”杨凌说道。
话落,杨凌见谢谙自顾自地喝茶,没有分给他一丝的眼神,‘哼’了一声道:“表兄,我要闹了啊。”
“请便”,谢谙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道。
杨凌见撩拨不动,如霜打的茄子般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说道:“玉璋,你已及冠,是时候成家了。”
谢谙抬眼看向杨凌,杨凌见其眼神越来越危险,自己的嘴唇不自觉地抽搐,最后,抵挡不住,忙说道:“这是我母妃的原话啊,母妃她对你的关心可比对我这个亲儿子多得多,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才是母妃的儿子。”
“慎言!”谢谙说道。
杨凌自知方才乱语,此刻有些心虚,不敢答话,书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到片刻,杨凌突然出声道:“九日后长公主举办的赏花会,你要不要去?”
“不去”,谢谙回道。
“我就知道,母妃还非得让我亲自问问你”,杨凌抱怨道。
“你若无事,便回去吧”,谢谙说道。
杨凌满脸难以相信地说道:“表兄,你赶我走?”
谢谙双手抱胸看着他,最终,杨凌败下阵来,灰溜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