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太君听完下人向自己复诉三小姐在大夫人院中所说的话百感交集,一旁的周嬷嬷见老太君面上凝重,便挥手让人退下了,自己凑近余老太君身旁宽慰道:“老太太,三小姐聪慧豁达,与都城中的小姐们不同,三小姐志向高远,不拘于内宅,这性子像极了您年轻时候。”
余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哼,我可不及她这般有出息。”
周嬷嬷笑道:“老太太您这怎么还生气了,若是将三小姐嫁给世家大族,整日去应付那些内宅隐私,失了朝气,老太太您可舍得?”
余老太君坐直身体,看了她一眼,周嬷嬷看出老太君眼中的挣扎,继续笑道:“若是将三小姐嫁给寒门贵子,倒是会少了许多糟心事儿,可是老太太您舍得让三小姐受苦吗?”
余老太君粲然一笑,“行了,就你会说。”
“哎,外人瞧见二郎年纪轻轻便封侯拜将,身居正一品,一家又深受皇恩,那是何等风光,可我们自家人知道,这都是二郎一大家子提着脑袋换回来的军功,战场上刀剑无眼,羌人又是凶悍异常,这十二年来我是整日整夜地提心吊胆,生怕传来什么噩耗,直到收到报平安的家书我才能歇息片刻,潋宝儿能囫囵个回来,我已经阿弥陀佛了,这丫头虽想法惊世骇俗了些,但是正直善良,二郎夫妻教得好,以后呀,她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在这世上,我就心满意足喽。”
“老太太说得对”,周嬷嬷笑道。
余老太君笑道:“行了,你何时竟学会了这番作派,可真是难为你了。”
“好了,叮嘱好底下的人,潋宝儿的这些话可不能传出庭元斋。”
“哪需要您叮嘱,大太太可是一早儿就叮嘱好了呢”,周嬷嬷笑道。
“这张氏虽出身世家,但没有世家的那些污浊风气,是个好孩子,婷儿,程儿以及襄儿都被她教得很好,潋宝儿交给她照顾,我也放心”,余老太君笑着说道,接过周嬷嬷递过来得一杯新泡的茶,抿了一口道,眼睛发亮,笑道:“我喝了你这么些年泡的茶水,唯这一次,甚合我心。”
“说说,你这是拜了哪家神,赶明儿我也去拜拜。”
周嬷嬷笑了一声道:“老太太可真是说笑了,我能去拜哪家的神,不过是三小姐遣人送来的茶叶,说是凉州一绝呢。”
“这竟是潋宝儿送来的”,余老太君惊道,随即想起凉州那蛮荒之地,有些惊叹,“西北那苦寒之地,竟有此等珍品,竟比那上等的云雾还要香醇。”
“可不是,我也是没想到,三小姐遣来的人说,这些茶叶种植不易,产量极低,凉州人都自产自销,并不往外流通,所以,我们也就没有见识过,这批茶叶还是三小姐亲自种的呢,送来了足足八两呢”,周嬷嬷笑道。
“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余老太君喃喃道。
“可不是,三小姐给您送了八两,给老国公也送了八两,给大爷夫妻各送了三两,三爷夫妻也是三两,二小姐是一两,四少爷和四小姐年纪小倒是送了些零嘴”,周嬷嬷笑呵呵地道。
“想得倒是周到”,余老太君笑道。
“周嬷嬷,我预备两日后去合和道观祈福还愿,届时安排家中女眷随我一同去,省得在府里闷得慌,正好也可以带潋宝儿出去转转。”
“是”,周嬷嬷答道,“老太太,我这就差人去各院里走一趟。”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再过一个时辰便能用晚膳了,到时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议起事来岂不方便”,余老太君笑道。
“哎呦,瞧我老糊涂了,还得是老太太”,周嬷嬷笑道。
“行了,就你会哄我”,老太太笑道,“你去将装着二郎铺面的房契以及庄子地契的红木箱子拿来,亲自送去亭辉斋,没道理二房人都回来了,还让我帮忙打理这些,潋宝儿也到了该学习管家之事的年纪。”
“好的,老太太,我这就去”,周嬷嬷笑着步入后堂捧出一个红木箱子,脚步匆匆地走向亭辉斋。
刘潋打开周嬷嬷捧来的红木箱子,看着这一沓厚厚的房契和地契惊叹道:“周嬷嬷,这都是我爹的?!”
周嬷嬷低头笑道:“回三小姐,这些都是二爷的资产,近年来都是老太太帮着打理,现如今三小姐回来了,自然是要三小姐亲自打理的。”
“啊?可是……”刘潋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韩玥捅了下腰窝,刘潋抬眸看向韩玥,只见那韩玥冲其直摇头,虽心中不解但还是止住了话头。
随即微笑着向周嬷嬷道谢。
周嬷嬷将两人方才的动作看在眼里,虽不知为何,但知趣得不去询问,与刘潋几人唠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待周嬷嬷走后,刘潋便问韩玥道:“诸葛玥,你方才为何拦我?祖母寿诞后,我们便要起身回西北了,满打满算在都城的时间将将月余,哪里能打理这么些资产。”
韩玥随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刘潋,笑道:“你此次归家,带了多少人?”
“净说些废话”,刘潋心中纳罕,这诸葛玥怎么回事儿,莫不是傻了。
韩玥笑道:“除去你的贴身婢女,还有以刘福、刘禄、刘寿为首的二十九位部曲,刘福善兵,刘禄善谍,刘寿善武,而我,勉强善谋,将军与夫人派我等与你归家,你道为何?”
“为何”,刘潋愣愣地问道。
韩玥以手扶额笑道:“自然是不愿你再回西北罢了”。
刘潋惊而起身,“啊?!不可能,我爹和我娘怎会诓骗我?!你……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韩玥以手肘撑桌,歪头笑道:“我猜的,将军和夫人若不是如此打算,刘福和刘禄便不会跟着你来到都城,我猜……刘禄必然知道实情。”
刘潋双颊鼓起,气呼呼道:“哼,气死我了,我去找阿禄问个清楚。”
“唉、唉、唉”,韩玥忙拦住刘潋道,“刘禄方才被我派去探查今日之事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韩玥见其气急,心知不能再逗了,“问刘福吧,他应当也是知晓的。”
韩玥只见刘潋瞪了自己一眼,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刘潋尚未走远,内室中便响起了韩玥那令人讨厌的笑声,这让刘潋加快了寻找刘福的步伐。
不到片刻,正在品茗的韩玥就见刘潋耷拉着脑袋拖着自己的双腿蹭进了内室,低头吃吃地笑出声来。
刘潋见其幸灾乐祸的模样,掀起眼皮瞪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兀自生着闷气。
韩玥见她此等模样归来,便知实情与自己猜测的并无多少出入,“你有何打算?”
刘潋并未答话,只抱怨道:“爹娘此次忒过分了些,竟做着让我长住都城的打算,这倒罢了,竟还瞒着我,哄骗我,此事竟连阿寿都知晓。”
“嗯?刘寿知晓此事,也是我未曾想到的”,韩玥挑眉说道。
刘潋沉思片刻,笑眯眯道:“诸葛玥,你说,我们到时候偷偷跑回去怎样?”
“你说呢?”韩玥笑问道。
刘潋自知可能性极小,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诸葛玥,你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那让您失望了,玥回不去了”,韩玥慢悠悠地回道。
刘潋哼了一声,拿起红木箱子里的房契和地契数了数,这才心情好了些,“诸葛玥,我想过了,·现如今西北无战事,既然我爹和我娘定要让我在这都城待上一待,那我便好好地替我爹打理这些资产吧。”
韩玥见她拿着手里厚厚的一沓房契和地契眼睛发亮,嘴角似有晶莹的银丝滑过,无奈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自家郡主文能为师,武能安邦,可偏偏是个财迷,也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你知晓如何打理这些资产吗?”
刘潋咧开的嘴角一顿,摇了摇头道:“不知。”
“可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韩玥面无表情地回道:“那可真不凑巧,玥也不会,玥只是一个谋士。”
刘潋惊道:“你作为一个谋士竟不会这些?”
韩玥并不答话,只盯着她看,刘潋被盯得心虚,“不会就不会嘛,这般看着我作甚。”
“郡主还是早早学习管家之事吧,省得老太太好不容易为将军打理好的资产被你旦夕之间给败光了”,韩玥幽幽地说道。
“诸葛玥,你真是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刘潋气哼哼道。
“玥知晓”,韩玥不轻不重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