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八点,是齐莹和秦东约好送照片的时间。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齐莹还是去了数学系教学楼找秦东。
两人来到操场上。“你叫我一声哥。”秦东说。
“不!”齐莹拒绝了。
秦东一再让齐莹叫他哥,齐莹都拒绝了。
“你又说我是你哥,又舍不得叫我一声。”秦东说。
齐莹沉默了。她问自己:“你真的把他当作哥哥看吗?并非如此。你喜欢他。这个事实和另一个事实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你不可能叫得出口的,不可能。”
两人交换了照片。
秦东说:“里边有一张贺卡,一支钢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钢笔吗?”
“不知道。”
“你的笔太烂了(记得以前在齐莹的教室里,齐莹对秦东说过自己的笔不太好写。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这真的让她心灵颤抖),送你一支,愿你多发表一些诗歌,小说,赚了稿费,之后请我看电影。”这时候他仍不忘他的幽默,齐莹真觉得不好受。
回到教室,打开贺卡,里边是一支英雄金笔,一试,真好用!贺卡上的赠言是:
小莹:送你这张贺卡,祝你新年快乐!希望你永远开心,在新的一年里发表更多文章。不做别的要求,只要你在寂寞时能想起我。 秦东 1992.12.29
齐莹真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要溢出眼眶,她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他的温柔体贴,洒脱大度,令齐莹难过,她真感到自己很难选择。她的爱不能奉献给两个人,但究竟和谁在一起她会更幸福呢?她没法回答自己。
她在心中问自己:你不是一直说要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兄长型的爱人吗?秦东就是这一类的。他能宽容我。会体贴我,爱护我。可是他真是我需要的人吗?她理不出头绪。
刘春在性格上更接近她,强势自我。她爱他,但她和他在一起能很好的调和吗?况且毕业分配是个问题。一想到毕业后两人各奔东西,她就感觉渺茫。
有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诫她:千万不要再陷入。无论如何不能陷入!什么都不比自己的前途重要。狠一狠心,潇洒些,别去想那么多,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收到了《青凤日报》“编辑大伯”华邦的信。帮她修改了上次投递的一篇稿子。并附上一份报纸,叫齐莹学习里边一篇散文的写法。巧的是,里边有一篇齐莹爸爸写的一篇小小说《两盒“大力神”》,也是华邦编辑的。齐莹打算写信告诉他齐学就是她的爸爸。
华邦在信中写道:“这篇稿子我看后感到所写的内容太庞杂,且没有一条主线通下去,就是主题不明显。希望今后注意选材,建议专门写洪山县小吃的散文。另,现在极需要过年的文章,希望能投稿。”
华邦编辑在信中指出的问题,齐莹想起爸爸也早就指出过,这是她的文章的一个大缺陷,就是什么都想写,最后什么都写不好。她想今后她会注意的。她打算把写洪山县的这篇文章好好修改一下,写成洪山县特色小吃,修改好后再给华邦大伯投去。
跨年的晚上,齐莹一个人待在宿舍写日记。想到时间就要跨到1993年,她就要20岁了,就要告别十字头的年纪了,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回想92年的一年时光,她留下了什么呢?浅浅的人生海滩上印下了多少或多或少的足迹呢?好象没有。如果说有,那就是在3至8月之间,她埋头于书堆之中,看了十几本中外名著,9至12月半工半读,勤工助学,在书店的打工经历让她看到了外面世界精彩的不堪的一面,现在再回想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剥削得多么厉害,付出的劳动和得到的报酬是怎样的倾斜。家教生活又令她意识到自身的很多不足。
大学二年级的第一个学期,整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忙碌中,她体会了什么叫充实的人生。也许值得回味的,最值得纪念的当数发表了文章这件事了,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实现了自己多年来的夙愿,还有比这更使人高兴,更令人有成就感的事吗?
元旦当天,齐莹去做家教。她给学生买了本《新华字典》做为新年礼物。没想到家教结束后,学生家长叫住了她,给她提前发了一半的月工资,还拿出一大袋龙眼干给她,硬是让她带回来。齐莹推辞不过,收下了。
晚上齐莹把龙眼干分成两袋,先去了写作莫老师家,给他送一幅画,并把龙眼干送给他。
之后又去了程副校长的家。她要把一袋龙眼干和两篇发表的文章复印件给他。感谢当初他对她的鼓励。
程副校长的家陈设很朴素,远没有她当家教的那些做生意的人家豪华,但很整洁。客厅里有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客厅顶上是一个大吊扇,沙发上盖着白色针织沙发巾,程副校长一个人在看电视,爱人和孩子都回老家看望父母去了。
看到齐莹他很意外,也很高兴。和程副校长聊了许多文学方面的话题,看到齐莹发表的文章,他非常高兴,给齐莹提供了不少意见,还告诉齐莹不少洪山当地的民族风俗。刚开始时齐莹有些拘谨,但很快就就恢复如常。有时她心中有一种感觉,程副校长也是个年老的父亲,也许还是个慈爱的父亲,尤其是看到冷清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也许是“副校长”这个头衔造成了人为的障碍,令人对他心生畏惧吧。
从程副校长家出来,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不知怎的,齐莹突然觉得心空落落的,刘春,刘春,如果他在这儿该多好!可是这样的日子真是遥遥无期。原以为他毕业了,相见的日子不会遥远了,哪知这才是长久别离的开端。她不敢说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但她却敢说今后无论和哪一位boy在一起,她都不会再有和刘春在一起的那份痴迷、狂热……
1993年,现在是1993年了,齐莹觉得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明年7月她就要毕业了,这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现实,而是真实可感的了。刘春今年7月就要毕业,离开他生活了四年的北方海滨城市,他的心境想必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