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鹅毛般雪花纷纷扬扬自烟囱口飘落下来,恰巧有朵朵雪花如蒲公英一般来到今夏面前……
她及时伸出双手,雪花落在手心,冰冰凉凉的,片刻之后,融化成一滴水珠,在烛光中闪闪烁烁,如少女倾诉心事时的眼眸。
“下雪了!”今夏眸光清亮,如孩子见到心仪已久的糖果般兴奋,“大人,我们去洞外赏雪……呃……还是算了吧!”想到夫君有伤在身,她及时改口。
“无碍,走吧!”陆绎望着她,忽而悠然一笑,“这么多年,我也没赏过雪,今晚就陪夫人好好欣赏一番。”
“不行不行不行。”今夏连连摆手,神情带几分自责,“大人身上有伤,还是应在此好好修养为重。”
陆绎没说话,径自走到刚刚今夏取炊具的小山洞中,如变戏法般找出两件斗篷。藏蓝色毛毡斗篷甚是宽大,上面绣有翠竹,典雅中透出高贵。
他转身走过来,递给今夏一件斗篷,调侃道:“需要为夫帮你穿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今夏接过厚重斗篷,径自穿好。
夏爷一抬头,见夫君已火速披上斗篷,正在系胸前带子——
“我来,大人。”今夏抢着为陆绎系好斗篷带子后,又把自己胸前两条蓝袋子系住,然后挽起夫君的手臂,两人往藏兵洞出口走去。
远处,阿舍等人难得见陆绎、今夏夫妻恩爱,都很识时务的不来叨扰。他们将入口陷阱恢复原样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藏兵洞另一洞口处,陆绎、今夏并肩站立,大雪徐徐飘下,宛若芦花,又似柳絮,更像轻悠悠的鹅毛,无尽无休地飘落着……数不清的白色精灵,将二人目光所及之处变成了银色世界。
今夏靠在陆绎怀中,并不觉得寒冷,心头满满的幸福。
“大人,当年你出诏狱之时,也是下着大雪,你还记得吗?”
“记得,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陆绎伸手抚摸着今夏秀发,眼神柔和,浑身透着温润如玉的气息,“今夏,谢谢你不顾流言蜚语,等我,这一生我绝不负你。”
“大人,”今夏撒娇道,“你我乃夫妇原本就是一体,干嘛说得如此见外。按照你的想法,我患上失忆症后,你岂不是更加煎熬,该说声谢谢的,是我才对。”
陆绎低头一脸深情地望着今夏,眼中闪过一抹他极力想要掩藏的痛楚:“你患失忆症,也是因为我护你不周……”
话未说完,大人嘴上一温,被今夏伸手捂住:“大人,不怪你。”
“那怪谁?”
“小爷的金甲神佛护佑不周。”今夏笑得很是狡猾。
“也是。”陆绎轻然一笑,伸手摸了摸今夏头顶,完全把夏爷当小孩子看待。
“大人,莫要如此,我可是你夫人。”今夏跺脚转过身去,真有些不高兴了。
突然,夏爷觉得后背一凉,听到陆绎爽朗笑声传来,她倏地明白过来,弯腰抓起地上雪揉成一团,狠狠砸向陆绎胸口——
“陆大人,吃小爷一拳。”她知夫君后背有伤,断然不会打他伤口处。
陆绎侧身躲开,将手中小雪团扔向今夏……
夫妇二人的笑声为冰天雪地的大满山,增加了些许温情。
笑声、打闹声,许久未散。
雪花漫天飞舞,陆绎、今夏难得打起了雪仗。夫妇好不开心。
今夏似乎回到了幼年,与大杨、易家老三在集市玩时的场景。
而陆绎宛若寻到童年,在母亲身边无忧无虑读书、习武的日子。
——
同样面对大雪,陆绎夫妇开心地如同回到幼年。有人却在大雪中,暴跳如雷,恨不得跨上战马,率军与大明决一死战。
此人就是蒙古鞑靼首领扯立克。他满怀欣喜地等待儿子与众将领凯旋归来,万万没想到,传来的消息是,所有生活物资马车均被人劫持,分发给了满城镇的百姓。
更让他火冒三丈的是,最宠爱的儿子小王子也下落不明。扯立克身边的谋士考虑,马车与小王子和蒙古兵的失踪,极有可能与大明朝有关系。
扯立克思虑再三,也觉得是大明这边的诡计。可他愈发头疼的是,天寒地冻,部落百姓们缺衣少食,更没有取暖的炭火……他们都眼巴巴地等着物资运来好过冬。
年近五旬的扯立克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身上,两道浓眉压得很低,黑眸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此仇不报,我决不罢休。”
过了一会儿,扯立克唤来手下,让他们火速再去买些生活物资,并花重金聘请江湖高手护送,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百姓们过冬的粮食、衣物运送过来。
寒风凛冽如刀,草原上百姓叫苦连天,因没有棉被和炭火,缩在帐篷里不敢出来,牛羊更是因没有干草吃,而活活饿死。
此情此景,怎一个惨字了得。
——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藏兵洞中,陆绎、今夏盘膝坐在地铺上,借着鹅黄色烛光,亲切聊天。
“大人,您说瞬儿在京城可好?”想到儿子,夏爷眼睛泛着泪光。
“有师傅(穆老)和李正,还有上官曦和杨捕快(杨程万),你无须担忧。”陆绎想到儿子,面带微笑,黑眸中是一闪而过的骄傲。
“也是,此刻瞬儿一定在呼呼大睡。”想到陆瞬睡觉的模样,今夏心口一热。
藏兵洞外,疾烈的寒风刀剑一般,雪花在风中打着卷儿,如同大浪中的一叶浮萍。塞外,滴水成冰的严寒日子,到来了。
突然,今夏想起一事,正色道:“大人,那夜你与岑校尉离开府衙,我睡不着,竟然发现有人夜闯府衙后院,盗取官银,你猜是谁?”
“谁?”见夫人神情凝重,陆绎稍稍宁静的思绪纷乱起来。
“阿照,红叶镇的阿照。”今夏声音不高,却如在陆绎耳边炸响一个闷雷。
“阿照!他来塞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