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那阳光却弱得可怜,甚是惨淡,整个满城镇几乎成了冰天雪的世界。气候恶劣的塞外,长期生长在江南水乡之人,定难以适应。
府衙后院厢房里,陆绎令岑福取来大满山和小满山的羊皮地图,平铺在桌子上,细细研究起来。
今夏、岑福也凑过来,平心静气地查看地图,寻到蒙古鞑靼们的必经之地。
三人注视中,那羊皮地图上弯弯曲曲的标记,宛若他们此刻的心情,甚是复杂,难以理出头绪来。
过了许久,陆绎起身手指地图一处问道:“岑福,此处你可去过?”
岑福探头细细看了看,凝神一想:“属下与杨捕快在绘制羊皮地图时,到过那里,记得甚是陡峭。”
“大人,要不我们去看看吧!”今夏提议正中陆绎心坎。
他心中一热,颇为感叹:我与今夏当真是夫妇一体啊,无论何事,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于是陆绎吩咐今夏、岑福换好棉衣,且亲自去转告杨岳,让他盯住胡害、赵高,倘若府衙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出手,尤其是大牢里关押的蒙古人。
冰天雪地的大满山,陆绎、今夏、岑福踩着厚厚的白雪,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到达山顶,又直冲与小满山之间的小山路而来。
目光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天高云淡,大雪在他们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甚是清脆。
虽是白日,太阳也不知晓逃到哪里去了。
三人走了约两个时辰,今夏感觉腿都不听使唤了,但为了不给夫君添麻烦,她硬是咬紧牙关,紧紧跟着他们。
终于,陆绎看到了地图上的陡峭之地。
今夏按照陆绎所指望去,只见在阿舍给蒙古鞑靼下药之地的前方,并不遥远,但至少也需一刻钟的脚程。远远望去,两边皆是崇山峻岭,狭窄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山路却是好大一道斜坡,足足有数十丈。
这时候,岑福说道:“大人,属下问过当地百姓,那陡峭之地并非人力所为,泥土下面全是巨石。”
今夏想到马拉着一车货物爬那道斜坡的情景,不禁心头一紧:“这冰天雪地的,可真是难为那马儿了。”
“是啊,换做平日,马车爬上坡都需小心翼翼。”陆绎双眸如星,紧紧盯着远处,“过去看看。”
“嗯,”今夏瞪眼环视四周,确定无人盯梢后,紧跟在陆绎身后。
三人行走片刻,便到达陡峭的斜坡。
“岑福,此处有名字吗?”
岑福摇摇头。
今夏眼珠一转,笑道:“就唤作擒贼坡,如何?”
岑福微微撇嘴,却不说什么。
陆绎微微皱眉,眼底却全是宠爱:“今夏,想个风雅一些的名字出来。”
“呃——”夏爷面带窘迫,挠挠耳后想了想,“此处如此陡峭,结冰后,估计蝴蝶都站不住,依卑职愚见,便叫作落蝶坡,如何?”
岑福心中一动,对“落蝶坡”三字,甚是满意。
陆绎没出言反对,算是默许了。他想不到夫人竟然真是能文能武,对发妻的情感似乎更加浓烈了。
突然,今夏脚底一滑,摔倒后,竟然沿着斜坡往下滚去……
见夫人遇险,陆绎一颗心瞬间狂跳不已,他施展轻功纵身跃过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今夏手臂,没成想脚底实在太滑,大人双足点地之际,也出溜一下摔倒了……
“大人,小心。”今夏见不得夫君受丝毫伤害,伸手去扶他。
一切就发生在眨眼的瞬间,陆绎索性伸出双臂抱住今夏:“抱紧了。”
“啊,奥。”今夏一眼看穿陆绎想法,伸手紧紧环住他腰际。
宛若滑梯般的落蝶坡上,陆绎怀抱今夏,夫妇甚是浪漫地往下滚去。
“大人。”岑福的心提了起来,纵身跃过,很有默契地,也随自家大人两口子从落蝶坡上翻滚下去……
片刻之间,两名锦衣卫与一名捕快,硬生生败给了天然形成的落蝶坡。
好在大雪很厚,他们滚下去丝毫未受伤害,只是三人起身后,浑身是雪,看起来颇为滑稽。
爱妻心切的陆绎就怕今夏换上风寒,体贴入微地为她挥去身上积雪。
“无妨,大人,我自己来。”今夏面露微笑,冰天雪地的映衬下,她灵动的双眸如黑曜石一般,看得陆绎有片刻失神。
岑福想到刚刚凶险一幕,也有些好笑:“大人,咱们徒步行走都状况百出。扯立克的心腹赶着马车,必定要经过这落蝶坡,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落蝶坡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因刚才三人不慎滑倒,积雪上有了痕迹。
陆绎凝视那痕迹许久……
突然,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满山皆是白色,难以藏身。不过这次依旧不用动手,我自有法子让那几车生活物资,到不了蒙古草原上。”
“什么法子?”今夏抬眼望向夫君问。
陆绎淡淡一笑,英俊的眉宇间全是从容:“莫要刨根问底了,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便可以马到成功。”
“是。”
岑福、今夏双手作揖应答。
眼看天色不早了,三人加快脚步往回赶。今夏毕竟是女儿身,走到半路实在撑不住了,连摔两个跟头。
见此情景,陆绎索性背起夫人,放慢脚步往回走。
岑福除去假装看不见外,心里感叹:大人是真疼袁捕快啊!如此一比,我对周雨还真不是太好,回去后,须想法子对她好些才是。
夜幕降临,众星环绕的一弯冷月悬挂于天际,白雪映衬下,愈发清冷。
府衙后院厢房里,陆绎顾不上早已湿透的靴子,吩咐岑福:“明日一早,你带上几个兄弟到藏兵洞中,烧火融化积雪,然后将水倒在落蝶坡上,越多越好。务必结一层冰,要厚实些。”
“是,属下明日一早便前往。”岑福隐约猜到陆绎良策,但又有些不太确定。
岑福走后,今夏脑中灵光忽闪,恍然明白了一切,试探性地问道:“大人,您是否还需要一把火?”
陆绎唇边泛起浅笑:“知我者,夫人袁今夏也。”
“您稍等,我去打热水来,为您泡脚。”说完今夏走向门口。
“有劳夫人了。”陆绎心情甚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