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贺道仁走进时,所有人站起来拱手相迎。
贺道仁径直走到桌前坐下,跟在他后面年长的医官也都择位而坐。
贺道仁用手示意大家落座,所有人继续坐回原位。
他清清嗓子,说道:“各位同僚,陛下让我管理国医署至今也二十余载,每年我都感到肩上责任重大,真希望能够出现一位医圣帮我卸了这肩上的担子……”
他看向未来的女婿宇文博:“希望年轻的医官中有人能满足我的心愿。闲话少说,请大家来,有要事相商。大家应该已经听说南芝一带正遭遇疟疾,很多人因此身亡,陛下十分关心南芝百姓,今日早朝时,命我带领国医署尽快研制药方,送往南芝,以解百姓之忧。”
山奈被分到景王府的几日,幸福之余,偶尔也想起清莲乡医道院司马型院长曾问过的问题:“你希望只救治这方圆百里的百姓,还是救治更多的人?”
她是为了救治更多的人才来京城考医官,可在景王府只对张彻负责,药香园的院内搭好诊疗棚,王府的下人从未有人来过,诊疗棚也只能闲置着,加之她跟张彻在一起的时间较多,下人们也不敢随意打扰。
她甚至怀疑考医官是为了让她喜欢上张彻,因为正是在药香园内,紫色圆珠才有了第一次躁动。
贺道仁的话,让山奈真正明白作为医官的价值。
她心中已有答案,许多年长的医官在此,她不便先开口,想先听听长者的意见。
一位大约六十岁左右的男医官先发表看法,他捋捋胡须:“南芝蚊虫较多,每年都会出现疟疾,让人甚是困扰,往年会选择柴胡,配上其他辅助的药物加以治疗,不如今年还是如此。”
“王大人说的极是!”贺道仁肯定着,“可柴胡对普通百姓来讲价格较高,陛下乃仁君,希望国医署研制的药方尽量选择便宜的药材,而且越便宜越好。”
一位女医官说:“那就选用鸦胆子,这种药材比柴胡便宜些,也具有治疗疟疾的功效。”
贺道仁点点头:“鸦胆子倒是生长在南芝一带,可以考虑。”
宇文博站起来,有礼道:“贺大人,各位前辈,鸦胆子虽好,却不能长期服用,如若长期服用会伤害到病人的肠胃和肝肾。况且有些疟疾要想治愈,需两到三年,故而鸦胆子并不是最合适的,再说染上疟疾之人本就是因人体正虚抗邪能力下降,导致疟邪入侵所致,如若再伤及肝肾,岂不是雪上加霜?”
“真是后生可畏!”另一位年长的男医官赞道,“说得在理,不知你认为何种药物可用?”
宇文博回道:“晚生推荐桂枝。”
“不错!桂枝温通经脉,助阳化气,有治疗疟疾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它无毒,可长期服用,而且比鸦胆子价格低。”贺道仁十分赞赏,打算拍板定下这味主药,再与大家商量药方。
山奈已坐不住,站起来:“贺大人,各位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大家看向山奈,都知道是今年医考夺魁之人,也是梅花银针的有缘人,国考时,额头上还出现了紫荆花印迹,大家都好奇,这位女医官会说些什么?
贺道仁说:“哦,原来是山大人,有话尽管说,今日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
山奈向贺大人及诸位长辈行礼:“桂枝的确不错,可它还不够廉价,比它更廉价的药物是青蒿,而且青蒿在我们黑芝国随处可见。”
一位女医官问:“青蒿?《神农本草经》中记载,青蒿,味苦,寒。主治疥瘙,痂痒,恶疮,杀虱,留热在骨节间,明目。可没有提到它具有治疗疟疾的功效?”
“是啊!是啊!……”所有医官都面面相觑议论着。
贺道仁问:“山大人,青蒿的确廉价,不过请你为大家说明,为何你认为这种草药可以治疗疟疾?”
山奈不紧不慢地讲道:“下官所读的医书里确实没有任何文字记载青蒿可除疟,奇怪的是,自从参加完国考,水晶紫荆花与我合二为一后,使我对往日所记的药材功能有新的认识,刚才听到贺大人所说,我首先想起的药材就是青蒿。”
在场所有医官对山奈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们都有深切体会,每个人因缘际会,从与心性相合的草药中获得的提升有所不同。
就连一旁的贺佩瑶也十分赞同,心想:“难怪我突然之间在药膳方面开了窍?原来都是因为木雕蒲公英。”
宇文博向山奈投去赞赏的目光。
自从玉质山奈进入他的体内,他的脾胃功能得到改善,医术也更上一层楼,尤其对用肉眼看不到的病毒,比别的医者更加敏感,只要稍加感受,就能知道这种病毒会对人体造成哪种伤害。可他总觉得玉质山奈的功能还未完全开启,也不知它在自己体内还会带来什么?
又一位女医官说:“贺大人,山大人所言极是,不如就用青蒿试试?”
贺道仁点点头,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如此有天赋,与心性相合的草药从额头进入体内已是少见,她在医道方面的造诣已在自己之上,何况未来的乘龙快婿宇文博?二人要争医圣之位,恐怕她会成为天选之人。
贺道仁看向未来的女婿,他那双眼睛所及之处,不注意时还以为在瞧自己的女儿,可仔细一看,却发现他关注的正是山奈。
贺道仁倒吸一口凉气,为女儿筹谋的这段姻缘看来迟早会泡汤,贺家的医术无人能继。
不过还好,大儿子终于浪子回头,这两日还真是没去过烟花柳巷之地,老老实实在贺家药房忙活,也算是有桩喜事。
再瞧瞧自己的女儿,坐在山奈身边,却与她无法相比。女儿的医术虽也不错,可与山奈姑娘相比,还是差了一截,怪只怪她整日把心思花在景王身上。
“既然山大人建议用青蒿,大家都没意见,接下来商量一下具体的药方,也请大家畅所欲言。”
一位男医官说:“青蒿价格低廉,又无毒,化湿而不伤阴,但无升提清阳的功效,必须加入补阳之药材,下官建议加入黄芪与仙茅。”
一位女医官说:“这两味药材倒也十分合适,黄芪价格也适中,就是仙茅有些昂贵。”
山奈又主动说:“仙茅要解决也不难,臣的家乡有座弥陀山,漫山遍野都是仙茅,不如派人采集,送往南芝,再说弥陀山在西南方向,离南芝并不遥远。”
所有人点头认可。
“那就这么定了,我贺家愿将自家药田种植的仙茅捐出一部分,今日我就禀呈陛下,将国药库中的仙茅也拿出一部分,先运往南芝,以备所需,再派人去往弥陀山为南芝采集此药材。”贺道仁说完,将药方写下。
宇文博站起来行礼道:“下官还有一个建议,除了药方,还应加上施针的方法,人体有截疟穴,可在此处施针。”
所有人议论道:“不错!不错!应该加上。”
贺道仁又记下,准备明日呈与陛下。
宇文博坐下后,又将目光投向山奈。能够与喜欢的姑娘共同完成治疗方案,他感到很幸福。
……
一大早,张彻来到药香园时,才知道山奈去了国医署。他对灵儿说:“山大人回来,要及时来报。”
灵儿回道:“是。”
刚要走,注意到院子里搭的诊疗棚。其实,他早已发现,只因每次山奈都在,心思全放在她身上,忘记询问。
“为什么搭这个棚子?”
“大人说这是诊疗棚,她要在此给王府的下人瞧病。”
“她是本王的医官,怎能给下人瞧病?”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大人她……”
青石插嘴道:“王爷,您身体康健,估计山大人怕她的医术无用武之地,才想用下人们练练手。”
灵儿赶紧说:“是这样,可到现在诊疗棚还未开张,我听说下人都不敢来找山大人,怕被王爷治罪。”
张彻故意问:“我有那么可怕吗?”
灵儿赶紧解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张彻不想再为难这个丫头,扫视一遍院落四周,往外走去。
青石对灵儿做了个鬼脸后紧跟上王爷。
灵儿深吐一口气,自语道:“我没有说错话呀?”
……
国医堂商讨治疗方案之事结束,贺道仁经过山奈身边时,停下来说:“山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山奈有礼道:“贺大人过奖!”
贺道仁再瞧瞧旁边的女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贺佩瑶更加生气,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连自己的亲爹都夸她,再瞧宇文博,那双眼珠子都快跳到她的身上,更让她生气的是,自己辛苦筹谋想要进景王府,却被她抢先!
贺佩瑶对山奈瞪着眼睛,目光中充满挑衅。
山奈刚要怼,贺佩瑶自知不是山奈的对手,狠狠甩了一下衣袖:“本小姐懒得理你!”愤愤离去。
山奈对着那背影自语道:“我也懒得理你。”
宇文博走过来说:“山大人不要跟她计较。”
“我也不想跟她计较,她总是针对我,没办法,陪她斗两句,要不太没意思。”
“她从小喜欢景王,一心想当景王妃,如若山大人没有进入景王府,没有……”宇文博不好说出后面的内容,“估计你们会成为朋友。”
山奈又生起怜悯之心:“如此说来,这位千金小姐也满可怜的,好吧,以后我尽量不跟她计较。”
宇文博心里一阵酸楚,她应该知道自己没说出的话是什么,竟然没有否认,看来她与景王之间……。
宇文博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在没有景王的日子里,只有他与山奈。